山门下的晨雾仍未散尽，孙大柱望着陆长生消失的方向，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枚刻着天机阁纹络的古玉裂痕更深了，金光流转间，天机不可改五字忽明忽暗，恍若夜空中闪烁不定的星辰。他喉头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玉佩塞进衣领，转身时衣摆带起一片草屑，却不知远处树影里，一双赤红瞳孔正透过雾气凝视着他的背影。
陆师兄，等等我！
王林抱着一捆藤条跌跌撞撞追上来，腰间葫芦随着跑动晃出清脆响声。陆长生驻足回望，少年额角挂着汗珠，粗布道袍被晨露洇湿半边，倒显得眉眼愈发清亮。他抬手拂袖，一道微风卷去王林肩头草叶，开口时声音带了几分兄长般的温和：急什么？三千问心阶又不会长腿跑了。
可是...听说今日登阶的弟子格外多。王林跟上步伐，目光不自觉落在陆长生袖口露出的一截苍白手腕上，那肌肤白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青色血管纹路，昨儿后山石阶塌方，好些师兄都改道今天了
陆长生闻言顿了顿，袖中系统界面突然泛起微光。他垂眸瞥了眼倒计时——23:58:12，指尖在袖底轻轻掐了个法诀。前方雾中忽然传来争吵声，三四个巡山弟子正围着一块歪斜的木牌打转，木牌上问心阶禁止御剑的字迹被藤蔓缠得半隐半现。
陆师兄？王林见他驻足，顺着目光望去，那是张师叔的弟子们吧？好像在争论什么...
藤条乱生，需得整治。陆长生淡笑一声，信步走向人群。为首的巡山弟子见他走近，忙抬手作揖：陆师兄来得正好，这牌子今早突然被古藤缠住了，我等想扯断藤条，却发现...
却发现藤条坚韧异常，似有灵识？陆长生指尖轻叩木牌，藤蔓竟如活物般蜷曲着退开半尺。周围弟子发出低呼，王林瞪大眼睛，只见陆长生袖中飞出一道绿光，缠绕在最粗的那根藤茎上，片刻后藤条竟乖乖盘成麻花状，将木牌牢牢固定在石桩上。
陆师兄擅草木之道，果然名不虚传！有弟子低声赞叹。陆长生眼角微挑，系统界面弹出提示：【修改巡山弟子记忆成功（3/3）】。他不动声色收回灵力，望向远处隐在雾中的石阶：藤性属阴，晨间露重时最是乖顺。你们日后巡山，可记得带些火系符篆。
众人纷纷称是，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王林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师兄何时学会的控藤术？我昨日见你在药庐翻《草木精要》，还以为...
以为我在偷懒？陆长生笑着轻拍他肩膀，袖中灵力如游丝般钻入少年体内。王林本能后退半步，手中藤条突然嗖地缠上脚踝，惊得他踉跄半步：这、这藤条怎么...
自然是认主了。陆长生不动声色替他解开藤条，指尖在藤茎上虚画符文，此乃悬崖古藤，已生长三百二十载，最通灵性。你且记住，绑腿时需让藤尖朝左，方能借力登阶。
三百二十载？王林一愣，我前日听李长老说，那古藤才三百年...
李长老记错了。陆长生打断他的话，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整理藤条的巡山弟子，去年霜降，我曾用灵泉浇灌过古藤根部，许是因此多活了二十载。系统界面再次闪烁：【修改悬崖古藤存在时间成功（3/3）】。王林似懂非懂点头，将藤条在腰间绕了两圈，却没注意到陆长生袖中倒计时已跳至23:50:07。
三千问心阶在雾中若隐若现，百级石阶蜿蜒向上，每一级都刻着古朴道纹。陆长生刚踏上第一阶，身后突然传来惊呼声。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锦衣弟子抱着胳膊从二十阶处滑下，脚下青苔被蹭得乱七八糟，模样狼狈不堪。
沈少！随行的小厮慌忙搀扶，锦衣弟子捂着脚踝骂骂咧咧：这鬼台阶怎么回事？昨日还干爽得很...
陆长生袖底翻出一片青叶，指尖轻轻捏碎。远处石阶阴影里，几簇青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侧退去。王林凑近查看，腰间葫芦里的水晃出涟漪，水面倒影中竟闪过一道白发道人的残影，待他定睛再看，却只剩自己惊慌的脸。
别看了，登阶要紧。陆长生抬手替他扶正葫芦，用我教你的藤条绑腿法，每三十阶换一次缠绕方向。记住，藤条绷紧时需配合呼吸...
等等！王林忽然抓住他手腕，师兄手这么凉？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晨钟轰鸣，三千问心阶突然泛起金光，每一级石阶都浮现出淡蓝色光纹。陆长生袖中倒计时骤降至23:00:00，他深吸口气，轻轻推开王林的手。
该走了。他踏上第二阶，道袍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脚踝处若隐若现的藤纹胎记，跟紧我，别分心。
王林咽了口唾沫，学着他的样子将藤条在小腿上缠了三圈。藤条刚收紧，竟自动渗出缕缕绿意，顺着肌肤钻入经脉，原本发酸的膝盖顿时轻快许多。他抬头望去，陆长生已登上第十阶，每一步落下，石阶上的道纹都会亮起又熄灭，如同星子在夜空中明灭。
第十阶考知止，需在贪念起时及时止步。陆长生忽然开口，声音从前方飘来，王林，你腰间葫芦里的灵水，可曾想过据为己有？
少年猛地抬头，手中藤条险些松开。他想起昨日在药庐，陆长生让他帮忙搬运灵水，葫芦里多出来的那半瓢水，此刻仿佛化作巨石压在心头。石阶突然震动，第十阶光纹变得刺目，他慌忙按住藤条，却见陆长生不知何时已折返，指尖点在他眉心。
杂念如藤，需当断则断。陆长生轻声道，王林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偷藏的灵草种子、对掌门首座之位的觊觎、甚至昨夜梦见自己御剑凌仙的场景。待他回过神，竟已站在第十五阶，手中藤条不知何时已换了缠绕方向。
谢...谢师兄。他声音发颤，额角满是冷汗。陆长生却没有回应，目光落在第二十阶处的锦衣弟子身上。那人正一瘸一拐往上爬，脚踝处渗出血迹，腰间玉佩却泛着微光，隐约可见天机阁三字。
系统界面突然红光闪烁，陆长生袖中倒计时跳至22:30:00。他皱眉看向石阶尽头，云雾中若有若无传来钟磬之音，却夹杂着一丝极细的凤鸣。王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见茫茫白雾，以及石阶两侧愈发茂密的古藤。
继续走。陆长生收回目光，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接下来三十阶，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停下。
王林想问为何，却见陆长生已踏上第十六阶。少年咬咬牙，握紧藤条跟上。刚迈出半步，腰间葫芦突然剧烈摇晃，水面倒影中白发道人的残影再次浮现，这一次竟清晰可见道袍上的云纹，与陆长生此刻所穿的款式分毫不差。
石阶深处，孙大柱的玉佩裂痕又深了一分。他站在山门下，望着问心阶方向喃喃自语：改命者，必遭天命反噬...陆长生，你究竟要做什么？
雾气渐浓，三千问心阶在金光中若隐若现。陆长生登上第二十五阶时，袖中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提示：【中级任务：让王林在登阶时使用藤条绑腿法（1/1）】。他唇角微扬，转头看向正专注调整藤条的王林，却在目光相接的瞬间，看见少年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白发及腰，道袍染血，手中握着一把断剑。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天机阁顶楼，一面青铜镜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镜中映出的问心阶画面里，陆长生的身影与白发道人渐渐重叠，而王林腰间的葫芦，正渗出点点金光，在石阶上画出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阵纹。
晨钟再次响起，惊飞林间宿鸟。陆长生深吸口气，踏上第三十阶。系统倒计时显示22: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