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仪贞没说话,乖顺低头听训,倒是荣淮不满:
“娘,你可别再偏心明儿了。再惯下去,他不知道天高地厚,早晚要毁了我们全家。”
老夫人眼睛一挑,猛地站了起来:
“胡说八道!他一个小孩子,欺负欺负自家妹子就毁了全家了?”
“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谁家兄弟姐妹不吵架动手?”
她伸手,用苍老的手指指向荣仪贞的鼻尖:
“若你平日里做得够好,何至于逼得兄长非要你的性命不可?败坏家门的东西,和你那个死鬼娘一个德行。”
荣仪贞一顿,捏紧了手中的茶盏,几乎要把指甲嵌入其中。
她娘,堂堂侯府嫡小姐,带着丰厚的嫁妆,十里红妆嫁给当时还是个七品小官的荣淮。
甚至荣府如今在青石巷的这座宅子,都是她娘的嫁妆。
他们享受了她的好处,攀着侯府,官升五品,前途远大。
却在找到新的靠山后,放任婚前的外室进门,活生生气死她娘。
荣家老夫人能享受到的一切,都靠她娘亲的血肉托举。
如今,还敢这么说。
荣淮见女儿脸色惨白,知道母亲说错了话,可这一次,他不愿意反驳。
郑秋宁是侯府嫡女,当年他们大婚,人人都说是他高攀。
他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如今母亲贬损的这两句,根本不够补偿他丢掉的尊严。
想起死去的郑秋宁,荣淮挺了挺胸膛,有种莫名的得意,他语气施恩般对荣仪贞说:
“回你的宁安楼去吧,过些日子是文寿伯府老夫人的寿辰,你也跟着去,她们家嫡次子自小与你有婚约,提前走动走动也好。”
荣仪贞又是应“是”,按规矩行礼后才出了屋。
紫电和青霜正等在屋外,两人听见屋内的对话,都暗自担心荣仪贞。
“二小姐。”
紫电上前,轻搭了件披风在荣仪贞身上。
不经意间,瞥到了她眼底腾腾的杀气,那些安慰的话一下就咽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家小姐在经历截杀后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从前虽然脾气不好,在荣家稍微一受委屈就大吵大闹。
可每次最后都被郑秋华母子三人占尽了便宜。
否则,她也不会有家不回,一年有多半年都在外祖家生活。
可现在,老夫人言辞中都是对夫人的侮辱,二小姐却不哭也不闹,那双眼睛深沉静谧,却仿佛有着滔天的杀意。
主仆三人挑着灯回到久不居住的宁安楼时,郑秋华已经安顿好了儿子,正带着人帮荣仪贞整理院子。
先前哭成那样,才不一会儿的功夫,郑秋华已经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伸手抚了抚荣仪贞的脸,宛如慈母:
“我可怜的孩子,你着实遭罪了。”
荣仪贞贴了贴她的手,像每个孩子依赖娘亲那样:
“有母亲这句话,我就不可怜了。母亲,听说您在给我收拾院子,是要把从前我娘亲院子里的东西都还给我吗?”
郑秋华伸出的手一僵,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
宁安楼是郑秋宁死前所住的院子,其中字画和珍贵摆件无数,更有一个小库房,里面是郑秋宁给荣仪贞攒好的嫁妆。
这些东西在郑秋宁死后,早一点一点被郑秋华母子侵蚀干净。
如今的宁安楼就是个空壳子,除了地方大、位置好之外,连张像样的床铺都没有,更别提院中的花草。
家中园丁都不屑打理此处,她刚才来的时候,到处都是破烂的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