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不久后,关家举家获罪。
她飘在关崇身边,陪他眼睁睁看着家族凋零,后辈儿孙或病或死,府上人或求饶或倒戈……
那时她才明白,关崇与外祖父,虽然斗了一生,却是难得的神交好友。
她不相信外祖父的友人,会是朝廷的蛀虫。
叶濯伸手为她添茶,素白修长的指尖点过碧蓝的汝窑瓷,清透的茶水进入盏内,氤氲出热气,茶香四溢。
须臾,他嗓音温润,缓缓道出:“陛下想让关崇是贪官,他就是贪官。”
“相反,若陛下想让关崇是个清官,那关崇就是贪了半个大云江山,后世史书上也必有笔墨赞扬他为官清廉。”
“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荣仪贞满眼悲凉,没有做声,只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默默点头。
她当然懂。
就像昭平侯府获罪时,安禾大长公主的驸马以几箱账册揭发舅舅伙同秦家勾结戈勒、倒卖军需。
无论舅舅做没做,只要陛下需要,自然有人能源源不断为此提供确凿的证据。
荣仪贞不说话,手指捏住衣衫的一点布料,搓了又搓,半晌问:
“让关崇一人顶罪,留下其余关家人,可能性有多大?”
叶濯猛地抬眸看向荣仪贞,颇有些惊讶,瞬间之后,又恢复那份桀骜放荡,只是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扬,压不住的喜悦。
荣仪贞见他这副表情,眨了眨眼,改了口风:
“或者,我们做些事情,让陛下只能暂缓处理关家。就比如,那种比除掉关家更让他紧张、急迫的事。”
叶濯越来越满意。
荣仪贞心中也越来越有底。
前世,关家流放几年后,叶濯重用了关崇的学生陈澈瑾。
陈澈瑾步步高升后,又为关家求了赦免。
绕了一圈,关家人又重新回到京城。
只可惜,关崇、蔡氏和关芝芝等等,都被永远留在了流放的路上,黄土盖身,连副棺木也没有。
如今再结合前世的一切看,荣仪贞怀疑,叶濯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想动关家。
他只是想要那个位置。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基本统一了目标后,护卫鹤顶从外进来。
他眼睛先扫了荣仪贞一眼,又看了眼荣仪贞身后站着的紫电。
等叶濯点头时,才上前附在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濯听得弯唇邪笑,好整以暇看着她:
“你就这么需要护卫,都到了去大街上捡人的地步了?”
“要不,我送你几个,咱们现在,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荣仪贞被他笑得顿感窘迫,鼓着一口气辩解:“不需要,玄三他会是个好护卫的。”
叶濯笑意更甚了。
“行吧。或许荣二小姐自有一套调教护卫的办法,我就不插手了。”
“不过……”他语调慢了些,忽地起身,手掌撑在桌上,倾身向前,离她极近。
一双狐狸眼在她脸上左右打量,直到荣仪贞不耐凝眉,才听见人说:
“你今日怎么没戴我送你的香囊?”
荣仪贞不解,一把将人推了回去。
“你那个香囊,不是为了遮掩递给我的字条吗?字条我看了,我也来见你了,还要那香囊有什么用?”
叶濯的笑容僵在脸上。
就在一旁的牵机都憋不住要笑的时候,荣仪贞在窗边看见楼下经过一个人。
是冯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