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给我。”
“嘶……哈。”
坐在餐桌一侧的男人撇了一勺海鲜浓汤,送进嘴里露出极致享受的表情。
他顶着鼻梁上的青紫,对花祈夏的话充耳不闻,吃到喜欢的烤鸡,还边点头边发出尾音上扬的“嗯~”
花祈夏放下手里的银叉,对一长桌的精致西餐毫无胃口。
偌大的城堡仿佛只有她和Hadrian两个活人。
上菜的人悄无声息,和那个穿燕尾服的鹰钩鼻一样,所有人都不正眼与她对视,面对花祈夏的一句“我的房间在哪里”,问到现在都没人给她一个答案。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花祈夏感到压抑的。
——闻人清和离开前放进她口袋里的东西不见了。
在四面八方长满监控的空间,她曾隔着衣服布料偷偷摸索过那东西的轮廓,似乎是一把钥匙。
说“似乎”,也不尽然——
花祈夏盯着Hadrian按在长桌上的左手,仿佛要把那里盯出一个窟窿来:“还、给、我。”
“十八岁。”
Hadrian放下餐具,擦嘴,单手叠好餐巾,每个动作都透着高贵与优雅,“你不仅错过了我最宝贵的吻,还即将错过一顿丰盛的午餐。”
他挪开左手,食指一勾就将银亮的小钥匙弹进掌心里,在花祈夏作势要抢时灵巧地抬高了手,身体远离餐桌,顺便在自己拢起的五指上落下一个吻:“这算是你送我的礼物吗?我喜欢银色。”
“……”
花祈夏余光不动声色扫了眼顶梁上的探头,压低声音:“一个自行车钥匙也要?我说你们皇室未免太磕碜了点儿——啧赶紧给我!”
“自行车钥匙?”
Hadrian张开手指,噙着笑仔细打量手里简约的小钥匙。
他没说信或不信,说出的话依然让花祈夏鸡皮疙瘩落一地:“我能想象到你骑着车在田野里游玩的样子。”
“您说的那是拖拉机。”
花祈夏面上不显,其实心急如焚,她不知道闻人清和给她的这钥匙有什么用,更懊悔一时没注意让它落进了这难缠的家伙手里。
Hadrian捻起垂在肩头的一缕卷发,将其从钥匙的小孔里穿了过去。
“嗯?拖拉机是什么?”
他手指灵巧地编翻,两三下就编了个结,将那把钥匙和他玫瑰金的发梢融为一体,乍一看上去,仿佛他左耳下挂着一颗银亮的耳坠。
——这下,想要回钥匙,除非把他头发一齐剪了。
见花祈夏要发火,Hadrian端起自己的餐后薄荷酒,杯口倾斜“叮当”碰了碰花祈夏的酒杯,“别着急啊亲爱的。”
他施施然地:“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Hadrian默认花祈夏将接受他的提议,转头望向落地窗外的草坪,树林外的雪松高耸茂盛,那几乎是花祈夏在这陌生领域里唯一的慰藉。
“我想深吸一口天空的味道,我想让自由的风吹过我的耳朵。”
他声情并茂地吟咏,起身走到窗前,让阳光徜徉在他那张优越的脸上,“听说那松树的味道最是自由~”
Hadrian转过身,用其味无穷的笑眼凝视花祈夏:“听说有女孩,坐在树上,对闯入这里的男人颂诗,亲爱的十八岁,你见过这样的画面吗~”
花祈夏:“……”
“我也只是在高塔里当一只老鼠,无意间看见了……”Hadrian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啧啧,那可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让我心生向往,啊~我——”
“停——停、停。”
花祈夏撑着头,拇指与食指再也受不了地按住太阳穴,头疼气虚地:“行,行……你赢了。”
Hadrian收了势,晃着杯子里的酒液,浅绿色的水光映在他侧脸,与男人发丝间的银色钥匙相映成趣,对面女孩的忍无可忍为他的瞳孔蒙上一层笑,是合乎他兴味的反应。
“所以你到底想干嘛?”花祈夏问。
她一想到自己与闻人清和交谈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的塔楼上就有一双眼睛锁在她们身上,心里就生出丝丝寒意,看Hadrian的目光也越发疏离,“让我把那树砍了?还是怎么着?我再爬一遍给你看?”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掺着讽刺的,花祈夏眼底冷笑,她又不是猴儿,Hadrian敢让她爬,她就把这家伙踹泳池里开瓢。
/>
花祈夏满腔憋闷一滞:“……什么?”
金发蓝眼的王子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大步走过来顽劣地抢走了花祈夏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后倏地与女孩拉近距离,几乎鼻尖相贴。
从外看来这角度足以暧昧得仿佛他要把口里的酒渡给女孩一般,薄荷酒液的清苦先一步扑在花祈夏唇角,进而才是Hadrian蛊惑的嗓音——
“ />
……
不被美好与喜悦充实的残霞,就像一只失去了蛋壳包裹的鸡蛋,混沌的黄慢慢流逝,像跳动的心脏,在夜色袭来时又一次激起花祈夏的惶恐。
“这就是你说的PlanC?”
“ />
坐在树枝上的外国王子,望着逝去的晚霞吟起了十四行诗,尽管已经坐了许久,他也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让那位鹰钩鼻管家送来了两盏风灯,大有在树上等到繁星涌来的架势。
粗壮的松树树枝轻而易举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他身边的花祈夏腿麻手也麻,连发火的脾气都没了,脖子扭动时发出僵硬地“咔吧”声。
“你到底要坐到什么时候?”
他们两人分坐在树干两侧,除了声音,也只能看见对方的侧脸。
“耐心点女孩。”Hadrian抬起手,将自己那盏风灯挂到了头顶的树梢上,压得松针簌簌掉落,枝杈抖动起来——
像轿夫摇晃的担子,忽闪忽闪的火光映在Hadrian含笑的脸上,他兴致满满地抬手去逗弄那橙黄的灯影,被风吹出形状的烛火悬浮在他明艳的眉眼间。
“这里很美,不是吗?”
“美。”
花祈夏的风灯放在腿边的树枝凹坑里,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面对一个活祖宗,隐隐崩溃:“再美你也用不着在这儿看四个多小时吧!”
看完黄昏看落日,看完落日看晚霞,现在树林里的凉意已经从他们背后涌动起来了,Hadrian依然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他屈指敲了敲风灯的玻璃外壳,接着收回手打起哈欠——
“时间过得可真快。”
他拨了一下发梢的小钥匙,“如果我今天不把这份礼物还给你,十八岁,你明天还会陪我来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