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娘被挡开了手也便作罢，只做娇羞状，没叫陈阿鲜看出自己脸色变化来。
她这样的女子，能有什么体面，不过换个地方做活罢了……
“泠娘啊，虽你不是爹的亲姑娘，但养你到这么大，爹心里也是舍不得啊。可你也十了，不能再拖了。
好在，我的女儿啊模样生得好，咱们西和教的小伙子们都抢着要讨你做媳妇。等四月份把亲事办了，指不定明年爹就能抱外孙了，好啊……”
陈阿鲜肤色不白，人也瘦削，这一皱眉，便显出些男人的感伤来，看了也叫人心酸。
也许人年纪到了就容易变得唠叨，陈阿鲜也不除外，一字一句地与女儿絮叨着心里话。
泠娘用手捏着棉布裙边，僵着脸色，“爹，女儿不急着嫁，女儿想陪在爹身边。”
嫁给那些人，她一辈子便这样了……
西和教的年轻男人确实都欢喜她，可是也仅仅是那些人罢了……
陈阿鲜听女儿这般说自然高兴，没有真心疼爱儿女的父母会希望放孩子离开自己，但心里也有了定论，女儿该成亲了！
泠娘咬着牙，她不能这样过完一辈子……
呼出一口气，稳住声音，泠娘问：“爹想把女儿嫁给谁？总也叫女儿心里有个准备啊……”
倒也不是陈阿鲜不在乎泠娘的意见，而是古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心里没有这个概念，只想着他已经判断过男方的好差了。
除非真的男方人品道德败坏，否则哪来小辈置喙的余地。
特别是，本身就是小地方的人。
陈阿鲜见女儿半低着头的样子，有些好笑，泠娘到底是个姑娘，还是害羞的。他妻子走的早，他也教不了她什么……
“你燕叔的二小子。”
“燕予？”
“对，就是小鱼子。”
女方心里百般不愿，男方家里却欢欢喜喜的。
“爹，真说好了？陈叔自个儿说的？”
燕予他爹是个木匠，教里房舍里的木具大多出自他手。
前些日子年初跟秦尉说的那个，把燕婶子嫁妆做宫灯被打了半宿的那位，就是燕叔。
燕家大儿子不愿意学这些精细的，跟着年初往山里跑，二儿子燕予却是要传他老爹的手艺的。
若干年后，世事不变，西和教的木具就要出自他的手了。
这会儿爷俩个正坐在院子里编竹篮子呢。
小伙子自身条件也不错，高大的身板子，样貌也算清俊，眉眼一弯，能甜到人心里去。平日在家里学编竹条的手艺，也不像教里其他小伙子那样黑。
泠娘是教里为数不多的大姑娘，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模样也算好看，小伙子们都悄瞄着。
而余霏霏那样有攻击性的妖媚美人，性格是随和接地气，但绝不是他们这些俗人能沾惹的。
还有新来的厨娘秦姑娘，虽年纪还小，有些幼感，但看得出来日后必定是个模样出挑的，性子也平和，与大家说说笑笑。
但人家那通身的气派，看着像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他们顶多心头热一热。但凡有点自知之明，便没胆子去肖想更多的。
燕叔手里灵活地翻转着破好的竹条，脸上也笑呵着，“倒也没说定，不过你陈叔有那个意思。”
陈泠娘，教里除了余霏霏和厨房的秦姑娘，也算数一数二了。能挑上他家二小子，也算一件得意事儿。
燕予脸上热意翻滚，手上不稳便被锋利的竹条划出道血口子，抬头去瞄他爹，他爹却一副“瞧你那出息”的讥笑，更是连脖子都红了。
循规蹈矩又新奇百出的过了两天，秦尉的腐乳最后腌制好了。
泠娘早已恢复成往日的模样了，但到底没吃一块腐乳。
秦尉不再操持伙食，又是在内厨房小室吃的晚饭，与泠娘也碰不上面。
这天，秦尉仍端着早餐送到杜今时院里，想起那天她教他给腐乳裹调料时，他眉眼低垂表情认真的模样，似乎有片羽毛在她的心尖上轻扫，痒痒的。
稳稳心神，这才敲门进去。
秦尉啊秦尉，稳住啊，不要被美少年迷昏了头！
今天早餐是白粥，一人配了一块腐乳，还有两碟小菜。
一如往常各自安静的用完膳，秦尉收拾碗筷时杜今时突然出声，“秦尉，你与年初说一声，明日玉蟾节，教里每人发二两银子，各自去县里玩吧。”
“玉蟾节？”她来这里两年，一直没机会去，听张家村的村民说得有趣，但种种原因，她没能去看看迎月神，尝一尝拜月酥。
杜今时恍然抬眼见小姑娘眼神透亮地看着自己，不禁弯唇多说了几句，“对，明日县里有花灯画舫，迎月神，吃拜月酥，带你们去玩。”
秦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屋里的，成“大”字型瘫倒趴在柔软的床褥上，教主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