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我……”少年被女人拉着手臂顺着衾下摸过去,隆起的腹部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有身孕了?什么时候?怎么……”少年惊愕得简直不知该先问什么。
“我……我现在……你帮我……”女人咬着牙关沉声道,目光只是盯着少年,似在恳求,冷汗从苍白的脸上滴落,少年才发现女人脸颊都已消瘦得凹陷下去,重衾遮住的胸腹以上,只看见肩头锁骨都尖利地突出来,就连双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就算反应得再慢,少年也看出她是即将临盆了,而且情况显然离乐观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我、我……我去叫人来?”少年转身欲走,又被女人拉住,这一把劲儿倒是大,冰冷的手指险些把少年手臂抓个对穿,“莫要叫人!……你来时,没有别人发现吧?”
少年整个思路都似乎卡住了,只有默默点了点头。
“好……你去取剪刀和烛台来,就在那边,帮我把孩子……”
“我、我?”少年瞪着眼睛看了看女子,狠狠摇头:“不行……你怎么不叫宫女……御医呢?”
女子轻轻苦笑:“叫人来?让他们看看,当朝的皇后,就是个靠喝人血续命的怪物么?”
少年愣在原地,顿了顿,终于摇头道:“你……你不该要这个孩子的……我实在是……”
“你把剪刀拿来,我说给你听……”女子咬牙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桌案上,烛台下便摆着把剪刀。
少年转身去拿剪刀时,整个人都很绝望。一时间思绪万千,又仿佛脑海一片麻木空白。按着女子吩咐,将剪刀在烛火上灼烧,女子躺在旁边轻声叹了口气。
“欧阳……这也是……你的孩子啊……”
少年差点把手里剪刀扔下,蓦地回头看着女子,顿了一下才道:“不可能……你入宫已有……”
“已有一年零三个月了。”女子平静地接下去:“一年零三个月,我才攒出这么一点生气……我毕竟……毕竟不是人……”
少年拿着剪刀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着,良久,才长叹了口气:“白莎……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握住少年垂着的手臂,冰冷的手指紧紧攥合,轻微地颤抖。
烛火上剪刀的影子投在墙上,阴惨惨地一片。
少年最后把孩子抱起来放到女子怀中,手上还全是血污,女子脸色苍白,身体都已冷得如同一具尸体,就连睁开眼睛看一看都已没有力气。
少年叹了口气,缓缓坐到女子旁边,将女子稍稍扶起,耳语道:“是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白莎,你现在怎么样?……用我的血行吗?”
女子微弱地嗯了一声,少年顿了一下,以床单擦干了手,用剪刀划破手腕,鲜血一条线地蜿蜒流出,少年将手腕贴到怀中女子唇边,血便沿着手腕流到女子口中。女子缓缓吞咽了几口,才稍稍有些力气,舐过少年手腕上的伤口,吸出血来,良久才放开,点头示意少年包了伤口。
待少年将手腕扎好,女子脸上已有了几分血色,看着那两个还没睁开眼的孩子,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少年道:“这孩子……你带他们走吧……”
少年一怔,微微皱起眉来,还没答话,女子又摇头道:“欧阳……你把那个女孩儿抱走吧,这个男孩……我想赌一把……”
少年摇头道:“白莎你……”
女子微微苦笑,挣扎着抱起女孩儿递给少年,却又忍不住抱在怀里,低头将前额贴在孩子还皱巴巴的脸上,良久才递给少年。泪水,轻轻滴在孩子身上,孩子却在这会儿才停止哭闹,似乎睡过去了。
女子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没什么表情,只是道了句:“早些走吧,莫教人看见,我这里,你就不必担心了。”
少年小心地接过孩子,微微解开些衣襟包住婴儿,点了点头:“萧凤山已经对容家下手了,广阖家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我只担心他们会拿你……”
“我知道了。”女子点头,神色似乎极尽疲惫:“这本就是我的意思,你放心,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你……”少年长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已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道:“白莎,我行事自觉问心无愧,唯独对你,一错再错……我杀不了你,迟早死在你手上……”
床上的人轻轻苦笑,疲惫地躺下身去,只是笑着回了一句:“荣幸之至。”
厚重的木门合上岁月。
命运如线,谁知哪一道曲折便是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