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叶公瑾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正目光阴沉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左少卿。
“左少,你不是要审吗?怎么又把张雅兰送进陆军监狱?”他问。
左少卿镇静地说:“处长,我本来是想审一下。但到国防部宪兵队一问,她就是胡言乱语,在食堂里大喊大叫,目的就是蛊惑人心。以前我审过她几次,是个死硬的家伙,就不想在她身上再费事了。送进陆军监狱,我们也省一点事。”
叶公瑾指了一下对面的椅子,“你坐下,我跟你说几句话。”
左少卿在椅子上坐下来,注意地看着他。
叶公瑾也不动声色地盯着她。他轻声说:“说起来,王振清这个人,对我是有过恩的,我能离开美国海军陆战队,是他帮助的结果。这个我都记着呢。只是,上次在他家里,我说话没有注意分寸,可能惹他生气了。事后想起来,我很过意不去。他是你大哥,你有空的时候,为我说几句好话,怎么样?”
左少卿谨慎地看着他,也猜测着他的意图,说:“处长,这个事没问题。你看,我什么时候去说比较合适?”她小心地探测着。
叶公瑾摆了摆双手,温和地说:“这个,倒也不用着急。明后天,你下了班,再去他那里的时候,跟他说几句。”
左少卿点点头,“好,我一定去。处长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吗?”
叶公瑾考虑片刻,用力一点头,“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替我约一下他,哪天我和他在一起坐一坐,吃个饭,你看怎么样?是不是更好一些?”
“好,我一定替处长说到。”左少卿慢慢站起来,“处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也该下班回家了。”
“好,回去吧,早点休息。”叶公瑾平和地对她说。
左少卿离开叶公瑾办公室,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时,心里已经明白,叶公瑾这是在放烟雾弹,是想麻痹她。王振清明天一定有危险!
她坐在办公室里,细细地考虑这件事。王振清必须躲过明天上午这一关。但是,谁去通知他?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赵明贵这几天一直在悄悄地活动,他可能到处都布下了眼线。那么,她不能去见杜自远。张雅兰也已经进了陆军监狱。现在谁去见王振清,谁就是通风报信的人。她想来想去,只能自己去通知王振清了。保住了王振清,她的任务就彻底完成了。以后会怎么样,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把柳秋月叫到身边,小声说:“明天早上六点钟,你开车到我家来接我。”
柳秋月一点头,“是,少主,我一定。”
左少卿想了想,又说:“秋月,明天早上这件事,可能有一些风险,你行吗?”
柳秋月定定地看着她,轻声说:“少主放心。天塌了有少主顶着,我不怕。”
左少卿点点头,“好,那你去吧,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夜里,左少卿坐在家里很晚才睡。她坐在窗前的小竹椅上,两条腿直直地伸出去,抬头看着窗外。
她没有关窗户,早春的冷风一直吹到她的身上。窗外的天空上,亮着几颗星星,在冷风中闪动着。
她相信,叶公瑾对她的防备一定很严密。那么,明天早上的行动一定会被叶公瑾发现。她不能躲避,因为王振清的起义还没有开始。叶公瑾如果抓不到王振清,一定会把所有怨气发泄到她的身上。她感觉,她的一切都有可能就此结束。
可是,她就算是结束此生,心里也还是惦记着两个人。一个是妹妹,另一个就是杜自远了。她猜不出他们今后会怎么样。她只能祝他们一切都好。
对了,妹妹将要有一个孩子。她要是能抱一抱这个孩子,就太幸福了。她望着夜空笑了笑,我应该是这个孩子的姨妈呀!
夜里,左少卿躺在床上的时候,把妹妹的枕头抱在怀里,闻着妹妹仅存的一点气味,只觉得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地凉下来。
早上,天还没有亮。柳秋月的车已经停在楼下,并鸣了两下喇叭。
左少卿下了楼,坐进车里。柳秋月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发动汽车向前开去。
街上的行人和车辆都不多。柳秋月开车的速度很快。
早上七点多钟,左少卿的汽车在中山北路的北端停下来。她下了车,站在路边,借着晨曦,看着寂静的街道。
这里是从九十七师到国防部的必经之路。卫戍部队在南京的许多路口都设了哨卡,这里也是其中之一。道路的中间排着路障,一些士兵站在路障旁,检查进城的车辆和行人。即使军车也不例外。
左少卿判断,王振清要去国防部开会,一定会经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