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
漫天的黑犹如一层又一层浓到化不开的墨汁,一点一点的浸染着月色下仅剩的些许光亮。
这是一个极偏僻的小巷。
但也就是在这个极偏僻的小巷里还闪着一点点的微光。
此时的夜极深,深到连那些食栏酒肆的声色之地都黑了灯。
但这个小小的巷子里还仍旧亮着一点点的火光。
这火光是从是一个破旧的面摊上亮起来的。几根泛黄的瘦削的竹竿苦苦的撑着一块暗黄的油布,搭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而简陋的摊位。
面摊的老板佝偻着身子,苍苍的白发衬着他骨瘦如那几根竹竿一般的背影更显出几分凄凉。
“姑娘,你的阳春面好了。”老人熟练的将锅里的面条尽数挑进碗里,又从旁边的菜篓子里捡出一颗已然烫的碧绿的小青菜放了进去。
“老丈,辛苦您了。”
这么深的夜,这么黑的天,居然还有一位孤身的女人坐在这逼仄的小巷子里吃一碗这么简单的面。
这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情。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挑了一小撮面正细细吹气的女人,不禁摇了摇头。
这不知又是哪家花坊里的姑娘,想来定是得罪了人,这大晚上的还要匆匆赶路。
女人衣衫单薄,只是简简单单的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衫,便再无其他衣物了。这长衫也是极其的不保暖,下半身开衩开的极高,一直开到了这女人的大腿处。但凡稍稍有风吹过,便能隐隐约约看到这裙衫底下一片腻如白玉一般的肌肤。老人抿了抿早已干涩的嘴唇,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脸上早已皱在一起的沟沟壑壑也动了一动。
这姑娘只这一件衣裳。
这姑娘身后的长长的包裹里看着也不像有其他的衣衫。
如此,这姑娘可怎么过得了今晚呢?
老人缓缓走了过来。
他的手里还攥着一件有些破旧但十分整洁的斗篷。
“姑娘,天凉了。”老人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递上了这件他手上为数不多的衣服。
“没事的老丈。”红衣女人被老人突然的举动一惊,左手已然按在了身后那个黑色包裹上。待看清老人只是拿了件衣服给她,便又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
“这都是干净衣服,你莫要嫌弃。”老人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将斗篷放在了矮凳上后,便又回到了他日常煮面的灶台旁。
女人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将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好归置在一旁。
老人弓着背,缓慢而仔细的收拾了灶台上笸箩碗筷,又往炉子里加了些炭火。
世道艰难,听说今日瑜州城里的金府遭人灭门,尸横片野,无一生还。
就是这样的盛世之下仍然有如此的不堪与险恶,这孤身一人的女孩子又能有多少的安全呢?
老人烤着火,又抬眼看了看那个坐在凳子上专注吃面的女人,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丈,要熄火了啊。”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站在了小小的面摊前,看着老板收拾好了的锅碗瓢盆,语气中不禁透露出几分失落。
“对不住这位客官,这最后一碗面都给那位姑娘了。小老儿也是坐等着做完这一单便要收摊子回家去了。”老人尴尬的笑了笑,十分真诚的解释着。
只是他的心里却渐渐的显露出几分不解与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