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那位大和尚给住持老和尚递过来一支蜡烛,其他人把这尸体用黄布包裹后,架到了离大雄宝殿后面的广场上,在那里有人正用木柴搭建一处高台,见尸体已经到达,上前帮忙把它缓缓放在木柴高台的中央。
住持老和尚带着一班弟子念完往生咒后,将蜡烛丢在干燥的茅草上,干柴借着茅草的燃势燃烧起来,不一会儿熊熊火焰就把那尸体彻底包裹起来。
王恒在屋檐上闻到空气中飘出烤焦的人肉味和那股腥臭味混合在一起,更加令人作呕,但他依然强忍着,眼睛一直盯着那具尸体会有什么变化。
那堆柴火一直燃烧到下午才算熄灭,前来挑拣骨头的是那位大和尚。只见他用木棍拨拨挑挑,就像一个找东西的人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一般。
那大和尚眼神一亮,伸手就要去那尚有火星的骨灰和柴灰堆里去拾东西。
“那是什么?舍利子吗?”孙一末问道。
王恒轻轻咳嗽一声说:“大概是吧。”
二人已经探明情况,便悄悄地从房檐下撤离,跳到了墙外面去。孙一末本以为把事情了解了大概,便没有什么问题了,可王恒却一直在摇头说:“不对,不对,这事不对。”
孙一末听过表哥王恒的疑虑后,心里也感到情况不对,别的不说,就说事情发生的一切都太水到渠成了,没有半点儿慌乱。
自《邝纂》出现起,王恒立时就感到一股冷冷的气息从背后冒出,虽说孙一末是有通阴体质,又在阴世结识了著名的明代大贤徐九皋先生,然后又得到了先生的那本早就佚传的书,又然后王恒手臂上被啃噬去的肉重新长出,再到王恒在那蜡烛的诱引下找到了那个曾取走他身上肉的和尚,之后那和尚就在永宁寺出现,随之被火化。
一切都太顺了,顺利地让人心慌,莫不是文末早已卷入我在鹤伴山的那段公案了,王恒心想道。
那是王恒离家的第七天,他只身来到一处山峰下,想要用山泉水装满他的水壶。根据那魂魄的指示,他需要到达一口山洞,然后在里面住上三天,期间不能食用一点儿山外面的食物。
王恒被那门镖师的事情搞得有些神迷,不管这是真是假,是正神还是邪鬼,反正他都一昧地相信了。
夏天的鹤伴山可以见到一山包的大树,高山自有寒松,所谓“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便可形容。
顺着云雾生烟处,王恒拄着木杖一心往山坡上走,夏天怎么也避免不了下雨,加上王恒的雨伞被树枝挂烂,这次遇到了大雨只好往四周寻找避雨的地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王恒还真就找到一处山洞,这洞中有瓜有果,还有干燥的草席铺展在山洞里面,开始他还疑心是有人在这里居住,但环视了周围长满厚厚青苔的环境后,这才心安理得地用了起来。
洞中的食物可以够他吃上三天的,草席下还铺了一层厚厚的茅草,松软舒适。王恒夜里把一支蜡烛点燃,果然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从洞口出现。
老者披着一个厚厚的棕色斗篷,孤独地站立在雨中,雨水落在他身上全部向一边倾斜开来,没有半滴雨水可以浸湿他的衣服。老者嘿嘿地笑着,但并不瘆人,他对洞里的王恒说道:“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那两个出家人会诓我呢。”
“你是谁?找我什么事?”王恒问道。
“你有一个表兄弟名叫孙一末是不是?”
王恒点了点头,却又不敢相信。
“我是他的曾祖父,我已经死了许多年了~~~”老者说出这句话时,有一丝儿叹息在里面,很快就变了口风,说:“我在阴世常常能见到那孩子,他具有这种体质我丝毫也不意外,只是我害怕他会重蹈家族其他人的后辙。”
王恒摇摇头问道:“他会怎么样?”
“先是疯癫,然后暴毙。”老者又一次叹息说,“全是我造的孽,连类了他们。”
“门镖师的事?”
“嗯。”老者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当日我门各自押送一镖,直到半路才知道这是一趟阴镖,当日除了我的所有人都死在路上,我甚至在阴世也没能找到他们,最重要的是阴镖不见,阴世怪罪下来,轻则身首异处,重则祸及子孙。后来我跟着一位不知名姓的师父在山中修行,原以为这事已算了解,却不知远在千里的家中,他们都怪异地得病死去,我打算调查,却被师父告知,我不能离开山中,否则阴魂消散,不入轮回。”
“门被诅咒了?”
老者点了点头,王恒本以为他要走进来,不由得有些防备心理,便把随身的那根木杖握在了手里。老者并没有走动,只是用脚趋了趋地面的落叶。
“帮帮我。”老者仿佛要跪下,“南路生字门孙庭方只能求助于在下了。”
王恒很惊讶,自己前来只不过是好奇,他根本没有这种能力可以将表弟家族身上的诅咒戒除掉,甚至于他连现在如何下山也不知道。
“我有一物,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待事成后,保证你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孙庭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串珠子,对王恒言说道:“这是一件阳世物,还有一件阴世物至今下落不明,只有阴阳合一,才能算是寻得。”
不知何时从孙庭方身后来了一个和尚与一个道士,似乎就是当日王恒见到的那两位出家人。
僧、道各自站到孙庭方两侧,一个捻指,一个合掌,正在等待孙庭方发话。
“浮云僧、清河道,携此物进阴世,以助阴物现世。”
孙庭方关顾了二人一下,又说:“把王恒带出去,千万不能有一毫损伤。”
二人点头称是,随即带王恒出山。
半路上,不知浮云僧是那个路子上的人,伸手扯住王恒的袖子,只见珠子在王恒手臂上缠了一个圈,王恒无法反抗,身体失去了力气,只能做板上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