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闻教诲。
佛堂里的塑像日日夜夜被缭绕的烟火笼罩着,四周飞扬的经幡下是僧众叩首祈祷的诵唱。塑像外面金色的锡箔开裂,露出黄色的泥胎,被香火熏烤得发黑。
身披袈裟、面色悲苦的中年和尚摇摇头,手指拈动念珠,经堂里响起“咚——咚——”的木鱼敲击声。他盘腿闭目,面色愁苦。
你们听了,你们悟不到。
经堂里规规矩矩坐着的若干和尚用眼角余光惶急地扫视彼此,他们坐直身子,又纷纷忐忑地弯腰拜倒下去。
——弟子愚笨。
僧衣“刷刷——”晃动,地上排开一列一列光亮的头皮。大小和尚额头贴地,双手合什。
很恭敬,很整齐。
从经堂外飞入一粒金色的光点,落在中年和尚手中。中年和尚握掌,金光四散。他面色越发悲苦,提起身前的棒槌,高举,于木鱼上重落。
咚。
和尚停下拈珠的手,双掌合十,俯首低唱佛号。
“阿弥陀佛。”
北魏,奉天殿。
大雪山苦寒地,一列火把插在大雪覆盖的路上。老人穿着单薄的黑衣,站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雪花在身周三丈之地悬定不动。
老人头顶的天空有一条狭长灿烂的孔缝,正对着他的云层破开一线光明。大雪盘旋在他身旁三丈之地,分毫不得逾越。
陡峭的雪崖,幽深的峡谷,浩荡的雪气,苍素的世界。
大雪山苦寒地,两山谷地,万仞雪崖旁,一个老者身周三丈盘旋着苍素的雪。
他捏碎手中金色的流光,向着幽深黑暗的深谷,低下头。
“三火红令,好久没看到的物件。”
他抬步,沿着雪白的山道,慢行。
“大唐西秦,好久没听过的称呼。”
他捻动着手指,皱纹横生的脸上,浮出些许复杂的笑意。
“这天地间只有大修与朝堂能听闻其声知晓其意的三火红令,又要唤出多少旧友一聚?”
老人摇着头,翻过一道陡坡,踩上一块无雪的土地。雪谷之中,一幕晴空天光万丈,从无涯无际的铅云大雪中割裂而开,打破云天,仿佛仙境。
“经卷十三,六国相印,纵士无双,陆地仙人。这立春之日,有大惊怖。”
一片庞大古朴的殿阁矗立谷中,高耸的穹顶直入天宇,为首的大殿门前有一座乌黑的石场,石场旁立着一块白玉的碑。无数人匍匐跪拜、诵经唱法。他们穿着绣着金色火焰纹路的黑袍,头抵地、肢裹泥,身体凝然不动,匍匐跪倒在玉碑旁,仿佛无数沉眠的虫豸。
白玉碑立于石场中央,默峙苍穹,高不知几千丈重不知几万斤。上有二字。奉天。
老人抚掌,耸肩,长长呼出一口气。
“苏仪啊。苏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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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火红令。苏仪所制,其数不详。滴血即认主,可开万里传音之阵,互通消息。道德之上大修能闻此声,六国都城皆有阵法可接此讯。已然沉寂三十年,不复当年日传谕令千万、飞流光数百之盛景。
然而今日,数十飞光带起无数陈年旧事、惊涛骇浪,划破天宇,惊醒天下。
长安的大雁塔上站着红衣的男人,他站在塔尖,云层在他身边三丈之地旋转,阳光从他的头顶照落。他红色的长袍悬浮在云流中,仿佛一面飘散的血旗。
界南山顶坐着秃顶童颜的老人,碧绿色的烟斗横在他的膝上,白色的猿猴蹲在他的肩头。他银白的头发飞扬在白风里,身影被湿重的雾气淹没。
藏剑山上立着黄发麻衣的老人,缓身而起,抬头向天。万道寒光喷薄而出,交织涌动,绞碎漫天云彩。万柄剑器腾空而起,绕山而飞,宛如一条金铁天龙。
浮空山寺庙经堂,大和尚合掌,诵佛。沙弥躬身,叩首。佛像被缭绕的烟火笼罩着,四周飞扬的经幡下是僧众叩首祈祷的诵唱。塑像外面金色的锡箔开裂,露出黄色的泥胎,被香火熏烤得发黑。
大雪山奉天殿前,黑衣老人抚掌而叹。殿前石场白云碑高矗,无数人影下拜颂唱。
唐历一百三十年,迎仙三十年腊月十六,立春。数十飞光落入诸土,一道传音撼动世间。
大唐西秦急报,苏仪现世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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