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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社会里的无措者,读《胆剑篇》(2 / 2)

这是虎头蛇尾吗?不是。淡去统治者的作用是为了突出另一群人物。

一开始会有疑惑,作为一部历史剧,吴越之争,兵家战事,为何有这么多原创平民。防风氏一家、鸟雍、无霸的孪生儿子、黑肩、苦成,他们一开始虽然出场,对话很多,但是却感觉可有可无,往后看,他们开始变得重要,到了最后一幕开始的时候,他们开始了唱,是大段的合唱,是他们壮阔的战歌。在勾践还想着藏起战船来,先把夫差糊弄过去,让他先赴黄池会的时候,那些战士们已经在苦成崖上磨好剑了(我觉得这好像是故意写的,体现出勾践反动妥协的剥削阶级本质)。战争胜利了,这是群众的力量。

苦成在剧中是人民的代表,虚构的角色,另一个浓墨重彩的角色:冒死将烧焦麦穗给勾践的是他,拔出“镇越神剑”的是他,骂勾践没骨气的是他,给勾践苦胆的人同样也是他。在剧中,勾践逐渐成熟的过程里,他的作用似乎比范蠡和文种还要重要,人生导师一般的人。即使在他死后,还依旧活在越国人所有人的心里,“须信此翁未死,到如今,凛然生气”,他死去的悬崖被无数人凭吊,成为越王钦点的英雄埋骨圣地(后来鸟雍也被葬在那里)。

但苦成也是一个失败了的角色,首先他的定位十分模糊:人设中他与越王是同宗的人,这样的出身显示他是贵族;同时,他似乎又是个劳苦大众,他的儿子们是战士,也是农民,是旱灾时吃不上粮食的人,是两国交战中被掠夺欺压的平民;从他的言行来看,若是隐士,他太过积极入世,若是热情的爱国者,他为何在越国战败后才站出来出谋献策?可以说,这个人物一身的破绽。

其次,他是太过于脸谱化的人物,像是样板戏里面那些伟大的革命家,是太过理想化了的角色,笔墨虽多却看不到其本髓,他的人格熠熠生辉高屋建瓴但我们无法为之感动,因为这是个不可能的人,你越加修饰他就越虚假——这是第三个“无措”。

我将两个角色放到一起,因为他们是绝对的对立两方,真实与虚构,最上层的大王与最底层的农奴,愚者与智者,摇摆与决心。说得胡闹一点,感觉就像是在故事的开始时,勾践在禹庙中迟迟不出来,是因为曹禺先生趁这段工夫,将勾践的性格单拎出来,随便注入一个普通人的躯壳里。

(三)人与自然

勾践去吴国之前,伍子胥烧了越国的粮食;勾践离开吴国,越国大旱,然后百姓们在太辛爹的带领下开始求雨,苦成、文种、勾践、全国人,都开始求雨,高喊出“非自耕者不食,君子自强不息”(历史上越国确实曾向吴国买米,但目的是为了使吴国国力空虚;到了剧中,变成了勾践为了百姓活命,用珍宝换取粮食,还被苦成和文种轮番骂了一通)。这是特别打动我的一段,而它打动我的地方不是因为他们的气节,而是因为最后没有下雨。

读到那声雷鸣传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会有一场暴雨,然后众人大受鼓舞,斩木为兵,堆石为船,百万黎民过江去,三千越甲吞了吴。但是,没有,他们站在龟裂的国土上,绝望的看着那片云彩飘了又走。

再翻篇,就是越人沐着春雨耕织了,再之后,是各种绝望与希望的交替,屈辱与荣耀的交替,苦成死了十五年,这十五年里他“成了神了。你保佑越国风滴雨顺,你保佑越国年年丰收……家家是谷满仓,牛成群,孩子一堆一堆的。他们长大了,入了伍了。连你殉难那天生下的孙儿,子犁、子剑也都入了伍了,拿起你舍命保下来的戈矛刀剑了”——这是第四个“无措”。

这是信仰的矛盾,求雨不成,是唯物主义的写作结果;人佑越国,这是客观唯心加上个人崇拜。如果苦成还活着,这好说,算是他的人格感召力,也算是客观反应了此剧本创作环境;但是苦成死了,这句话再说出来,就是迷信了。

下面我想说说与本文主题之外的议论。

*是相信人定胜天的,在三年灾害之前,哪有什么人定胜天,不过是你是打算保养还是透支这片土地。“何用尺刀,壁上雷鸣,泰山之下,夫人哭声。”事实上,如果仔细去看勾践的那些强国强军做法,你会发现这无疑都是透支国力的点子:减赋税,省刑罚,开沟洫,选贤能,轻徭役,叫百姓先富足起来……庶民家奴,生了男孩,大王就赐给一壶酒,一只狗……生了女孩,就赐给一壶酒,一头猪(正史里面是两壶酒,管他呢,谁知道是多大的壶)。

首先说,这些赏赐(正史里面更多,包括人战死了,他的家人都是有好处的)需要国家的资金作为支持,而同时轻徭薄赋,这会使得国库逐渐空虚下去,还不算以前向吴国的“进贡”,因此,勾践的此政只适用于短时间的迅速增强国力,不能长久地维持,因为久了,国家就穷了,国王就穷了。

有个典型的例子:战国末年的长平之战,秦始皇为了筹措粮草,而不得已将一郡的全部人加封爵位——这意味着,整整一个郡的人以后都不用交税了,而且终身可以拿到国家给他们的粮食——派遣十五岁以上男丁去战场运粮。这样的例子在春秋战国时期很多,一个国家会突然强大起来,然后又衰下去,因为它们强大的政策都无疑是釜底抽薪的办法,越国是当时做得最狠的一个,因为起步晚,所以后来居上。

因此战胜吴国之后,越王确实称霸了,但这个国家已经透支,勾践是春秋的最后一个霸主,当越国终于发觉了这政策的副作用时,当所有相似的国家都被这种刺激政策拖入泥潭的时候,正好是春秋时代结束之际,中原大地重新洗牌,开始以另一种模式再次争霸。

(《胆剑篇》其实有一个错误,春秋战国时期人的男性成年的二十岁,而十七岁开始能够入伍,只有在紧急时候——比如上面说的秦赵长平之战后期——才会发动十四到十六岁的半大孩子参与军事,因此剧中第五幕十五年后,那些“他们长大了,入了伍了”的孩子,包括子犁子剑那对孪生兄弟,其实还没有到入伍的年龄。)

(四)诗人与曹禺

在这个剧里面有个格格不入的人,那是黑肩,黑肩出场的时候在哀叹自己的命运,一边吹着竹管,这样的基调甚至比勾践囚在吴王宫里还要悲凉。《胆剑篇》中(我能够看出来的)化用了两篇《诗经》,一篇《鸱鸮》、一篇《无衣》,都是由黑肩歌唱或者领唱的。

我认为他在其中的角色作用不仅是从懦夫成长为英勇的战士的脸谱形象,也不是为了衬托苦成和鸟雍的忠心和硬气,更重要的,他是个细腻的诗人,他代表了这个全民皆兵、忙着自强不息的疯狂而粗犷的越国里面,格格不入的清醒与无所适从。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在那个蒸蒸日上的新中国里面,无措的曹禺先生。

参考书目:

【1】面对“新的迷信”束缚的挣扎与反抗——《胆剑篇》新论温潘亚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08-25

【2】尊重与摆脱的调和——历史剧《胆剑篇》再解读闫立飞天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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