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娄家是否真对濮夷很好呢？不，王晋不相信，娄家是汉人，主要依仗绝对也是汉民，山蛮能量越大娄家或许越jing惕，这从濮夷同样积极用皮货与溪水换取粮食，并在接待自己一行时十分上心就看得出来，越听越明晰自己的判断后，王晋这才将话题转回来正题，又不误事，也不唐突：“听说娄家也与濮夷做皮货交易，还许以厚利！不知可有此事？”
“这……!”这时再说娄家，黄普头人沉吟了！似乎有什么不愿意提，但他下面的族民却有人忍不住插了嘴。
“这有啥不可说！”开口的是个年轻一辈，二十出头的模样！王晋注意到，这个族人腰里挎着两尺长的小弯刀，刀口带鞘漆黑古朴，看起来颇有来历。此人身份当不低！
“@#￥%#！”黄普头人一阵呵斥！
“不，溪水是朋友，他们的粮食不掺沙！”年轻人坚持用汉语，显然意有所指。
这次，年轻人的争辩起来作用，黄普头人沉默一阵，转头看来看达叔，又看看王晋：“这是我的儿子，黄争！莽撞得很！我也不瞒你们，自濮夷迁居绥阳后，娄家确实照顾过一段时ri！甚至禁耕一开始也未涉及我族四寨！”
说到这里，年轻人又有开口的动作，被黄普头人停下话头，双眼怒瞪这才缩回去：“但十年前，娄家娄三亲自上门说：山民皆已不种粮，以皮货换之，独濮夷例外，有损娄家家威！若我寨肯弃之，定厚报之……”
王晋听到这里，冷笑了，看来濮夷信赖娄家，但娄家分明在温水煮青蛙，不出几年濮夷的田地渐渐荒废，粮食来源越来越依靠娄氏，直到如今獠牙毕露，黄争话里已经说明白，娄家已经开始往交易的粮食中掺假了。王晋只是想不通，按理山蛮不该这么好欺负，怎就如此软弱？
回忆濮夷的过往，王晋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抱拳躬身问道：“恕晋无礼！敢问黄头领与黄少卿可有关碍？”
王晋话一出口就盯着黄普头人，却见黄普头人身子微微一僵，虽然很快恢复神态，王晋却已经得到答案了。
果然，头人眯着眼看着王晋，见王晋不为所动，心思中又计较了好一会后，他爽朗大笑到：“起初我还奇怪溪水为何来了一个小娃，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们汉人读书郎都有七窍玲珑心，让人又羡慕又害怕！你没猜错，阿耶曾是黄峒官麾下前锋将，领族兵为仡伶征战！克下越地十八州后，阿耶进言可以以地求和于朝廷，不料因言备受猜疑，怕牵连族人，阿耶干脆举族而降，并自请北迁！”
后面的事黄普头人已经说过了，显然娄家也是拿捏住了濮夷降人的身份，这才步步紧逼，濮夷怕的却不是娄家，而是大唐朝廷！濮夷黄家的现状，其实也是黔北地区众多少数民族的生存现状，即受朝廷辖制，又不受朝廷保护，实在受不了就反他娘的。
当然，这些暂时不关王晋的事，他也管不了那许多，濮夷的反抗心思看来并不需要自己动员，他所需要的是濮夷人相信，推倒娄家，濮夷不会被追究！
在王晋极力整理脑中的资源，准备说服黄普头人的时候，溪水石老寨主也正紧锣密鼓的安排着另两项工作！
其一是继续去年的皮货交易，贸易的范围包含娄镇以北方圆六十里范围的二十六个寨子。如此一来几乎会耗尽去年一整年的溪水存粮，风险不可谓不高，投入不可谓不大！但与去年不同的是，不像去年的躲躲藏藏，石老爷子要求每个代表溪水置换皮货的人，在交易时不但要亮明溪水的身份，还有告知溪水要与娄家争个高下，二十六寨，若想贸易能够持久，想解除禁耕的，就要给予溪水事实上的支持！
第一项工作虽然进展顺利，但真到危难时刻，有多少人真敢站出来反抗，又有多少人只是嘴上应付溪水，谁心里都没有底的，所以还有b计划，王晋原本不打算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第二项计划便是引流民入山！为此，王晋与老爷子曾争辩许久，老爷子认为流民本身太危险，不好约束，再者，即便顶住娄家之后，流民就将成为溪水一个甩不掉的包袱！王晋对此看法不完全赞同，危险不是没有，但他认为善加引导，并合理安排，危险将是可控的，龚家村和宁太等人就是很好的例子！再者，对抗娄家溪水人将充当主力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流民只是一个适当补充的生力军，一切由老爷子直接参与，掌控好规模就应该没有大问题！
有人也问，为什么不拖下去？王晋和老寨主都认为不宜拖下去，虽然拖的时间越久，对溪水囤积资本，改变实力对比有好处，但无论溪水如何发展，在娄家数百年的底蕴面前那都是徒劳的，是万万赶不上的。与其让娄家偶尔听到消息，突然发动！还不如趁娄家惊讶之际，主动将冲突事件引定在自己设定的时间范围内，至少不会措手不及，再以无心算有心，这就是王晋去过娄家之后所说的五五之数！
王晋甚至都没有将濮夷蛮寨的实力算在内，此去濮夷只是争取让这个娄家以北最大的部族中立！当然，若是濮夷愿意援手，胜负天枰自然不同了！但如果濮夷不肯出手，溪水拼不拼？拼，必须的，哪怕头破血流，王晋如此想，过上食米吃肉的溪水人如此想，安定下来的龚家人也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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