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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救主之宴(2 / 2)

有人问他是不是认识那女孩;不认识,是头一回见到。谁也不知道那女孩是什么人,后来调查几天也毫无结果。尸体捞上来了,看样子有十四岁,瘦骨嶙峋,衣裙十分褴褛。我真希望多了解些情况!她父亲是不是找了个姘头,她母亲是不是找了个汉子,她赖以生存的东西,在她眼前突然崩塌了……

“可是,”纳塔纳埃尔问我,“你这本书是写快乐,为什么要讲述这件事?”

“这件事,我本想以更简单的语言讲述。老实说,冲击不幸的那种幸福,我绝不要。剥夺别人财富的那种财富,我也绝不要。如果我的衣裳是剥夺别人身上的,那我宁愿在世上光着身子。主啊基督!你摆了宴席,你那天国的盛宴之所以美,就因为邀请了所有人。”

不久,季木合上了书,闭上眼沉默了许久。

在对方渴求着离去的时候……该不该松开曾经握紧的手?

也许迟早会有一天,他们的心会被不断泛涌上来的绝望给冲破。

渴望着虚无缥缈的救赎,为了前往天上之国而自我结束。

“神的荣光如果不曾照耀这个世间,那么祂的存在对于世界来说也近乎于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可是……”季木轻轻地摇了摇头,“从始至终就不存在天上的国度,人死之后的归宿也尽是坠入第七次元的浊土之中……”

“我想……也许我已经真正找到了《神曲》之中构建天上国度的道路。”他轻呼出了一口气,“那便是救赎……”

可是……天上的宴席真的能邀请所有人都参与其中?

如若陷于困苦者根本就不愿意去爱他的救主,那么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算得上救赎……

是啊,或许基督是向所有人都作出了邀请,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走上通往天上的路。

所以“慈悲”并不是单纯的宽恕,而是心中对于自己所爱的事物升高的渴盼,甚至于为此而自甘走向没落……

一团巨大的光此刻正沉降于他的心中,辉煌恍如天上永恒燃烧的烛火。

“但是,那爱却早已把我的**和意愿转移,

犹如车轮被均匀地推动,

正是这爱推动太阳和其他群星。”

哪怕是原本互不相容的《神曲》与《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彼此之间也存在着许多共通之处。

季木已经把握住了这一平衡的要点,只要完成学园所设下的所谓特殊考核以后,就可以再次选择《神曲》作为自己的选修。

原有的自我被他给推翻和超越,于是他时刻不停地升高。

“‘你说的是真话,查拉图斯特拉。自从我想升到高处以来,我不再相信自己,也没有人再相信我,——怎么会如此的呢?

我变得太快:我的今天否定我的昨天。我登高时,常常越过阶梯跳级,——任何阶梯都不原谅我。

我到了上面,我总觉得我是孤独一人。没有人跟我说话,孤寂的寒气使我战栗。我去高处,要干什么呢?

我的轻蔑和我的渴望一同增长;我登得越高,我越发轻视登高的人。他在高处到底要干什么呢?

我对我的攀登和跌跌撞撞觉得多么惭愧啊!我是多么嘲笑我的剧烈的喘息!我多么憎恨飞驰的人!我在高处是多么疲倦!’

说到这里,青年沉默了。”

当这镇静而轻微的话音落下以后,季木同样陷入了漫长而深邃的沉默之中。

当月光宁静地倾泻在他身前尚未被炉火的光辉所占据的微小角落,他明白自己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

当下一切尚未完全结束,季木仍需踏上寻“羊”的征途。

平静而温和的笑容开始于他的脸上浮现,他的思绪回到了过往那个处在森林之中的小教堂的内部。

“那张画里有一群孩子,我幻想我就是角落里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落单女孩,因为她看上去既寂寞又悲伤。我看到她,就像看见我自己一样。她虽然怯生生地跟在其他孩子后面,慢慢地向耶稣靠近,却一样得到了耶稣的祝福,好像也只有耶稣才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我很明白她当时的心情,因为我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就在刚才,我还问你能不能让我留下来,我当时应该就像她一样吧。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两只手冰凉,一步一步地向耶稣靠近,生怕耶稣不注意她。最后,她总算站在了耶稣面前,耶稣就把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上。她忽然觉得全身流过一阵暖流,心里无比高兴。”

当时,女孩曾这样在他的耳边说过。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流泪了,为这两段话语之中所蕴含的微妙的虔诚所打动……

也许现在还没有到达他自己情愿死去的时候。

莫名的悲哀徘徊在季木的胸口,双手也在握紧的那一刹那感觉到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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