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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西迁 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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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征南大将军博洛率军渡过钱塘江,又命苏忠贵“持敕书”送郑芝龙处。于是,郑芝龙秘密下令镇守福建门户仙霞关的武毅伯施福(即施天福)放弃天险,自动后撤。

江山县地处浙、闽、赣三省之交,因境内的江山而得名。境内万山环列,层峦叠嶂一望无际。页江发源于县境之石鼓,与新安江同汇于钱塘江,东流入海。故县内山明而水秀。

而江山的主峰就是仙霞岭。仙霞岭蜿蜒缠绵百余里,如巨型屏风环列江山县的西南。此岭山势陡峭,险峻处往往仅容一人通过,步步皆险,很难翻越。

相传南宋福建将军史浩为打通闽浙交通,在山间修了一条小路,从而使浙江的江山县和福建的浦城连接起来。

此路五步一曲,十步一弯,全长四十余里,总共三百六十个台阶,每级皆用均匀的鹅卵石铺就。沿路有五座关卡,靠近江山一面的山路上有三道,分别是关门、关帝庙、仙霞亭,通称仙霞关!

由下而上,仙霞亭是最高的一处关卡,可以鸟瞰各峰,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

八月十三日,博洛率领闽浙总督张存仁、巡抚佟国鼎带着满、汉大军从江山县出发,收取福建。此时,投降清廷的阮大铖也随军而来,行至仙霞岭下,突然头面肿胀,其它官员都劝他暂时留在江山县,好生调养。可阮大铖刚刚反正,唯恐失去争立头功的机会,非要坚持随军越岭。为了显示自己身强体健,他争先步行登山,对落在后面的人大声吹嘘道:“你们这些年青的后生,怎么爬起山来还不如我这六十几岁的老头呢?”

攀登到仙霞亭,其它南明的降官们个个气喘吁吁,只见阮大铖端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一动不动,急忙大声呼之,却呼之不应,用马鞭拨其辫子也毫无反应。大家仔细一看,才发现阮大铖已死去多时了。

大军并没有为此稍做停留,只留下阮大铖的几个家仆,上岭、下岭几经折腾,才从附近的村庄弄来几扇门板,勉强收敛了这个一生热衷名利的无德才子!

清军越过仙霞岭,随即进攻浦城。八月十八日,城破,明巡按御史郑为虹不屈被杀。时有民谣曰:峻峭仙霞路,逍遥军马过。将军爱百姓,拱手送山河。

浦城已失,郑芝龙谎称海盗进犯其家乡安平,赶忙上报隆武帝道:“三关饷银取自臣,臣取自海。现海警则无家,非转救不可。”

没有了郑芝龙的军队,福州简直就成了不设防的城市,于是,隆武帝派内使持自己的手谕去见郑芝龙,云:“先生少迟,请与先生同行。”

郑芝龙笑了笑,“回去告诉朱聿键。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说罢,将内使轰了出去,径自带着军队返回安平了。

八月二十一日,奉命督促郝永忠的隆武帝特使杨守明哭着跑回来了,消息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朱聿键彻底绝望了。原来,早在五月十七,何腾蛟便派了郝永忠为正、张先壁为副,率大军四万,从长沙出发,进军赣州,前来“迎驾”。可一连三个月,这个号称永忠的郝永忠却不派人向隆武帝报告进军情况,一路慢慢吞吞,到达同江西接境的攸县后就“屯兵不前”了。

空荡荡地大厅当中,朱聿键呆呆地坐在龙椅上,仿佛下面还跪着黄道周,正在和自己密议,“郑芝龙跋扈,何腾蛟是南阳故人,可命其派精兵迎驾江西。万一有变,广东周明磊也是圣上鉴拔,或可南下为倚仗。”

现在,黄道周早已身死,而自已等了半年以后,移驾湖南的愿望也终于落空了。朱聿键还是唐王时封地在河南南阳,何腾蛟当时是南阳知县。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个在佐良玉手下无所作为的废物巡抚,备受隆武帝青睐,可惜就是没有任何功绩。机会终于来了,李自成在湖北被击杀,明明该地区已经落入清军手里,但何腾蛟还是飞疏告捷,楞说是自己组织团练的功劳,隆武帝赶紧借此加封他定兴伯,官职也由湖广巡抚擢升为七省军务总督。

朱聿键真的有些万念俱灰了。对于被自己寄予厚望的何腾蛟,自己反倒没有什么怒火了,看来这些天,所经受的打击实在太多了,自己已经有些麻木和漠然了。现在想想,让吴春枝传递密旨实在有些莽撞了,自己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那个周明磊,而一想起自己曾经对王思任的怒火万丈,不禁苦笑着摇起头来。

一直做到天黑,点起大蜡,朱聿键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命人将大明疆界的地图摆在龙书案上,不禁用手指摩玩不止。在版图上,自己竟还拥有湖南、江西、福建、两广、云贵这么一大片疆土,可现实中,自己已无立锥之地了。还是按计划去赣州吧!那里有四万大军和清军缠斗,要死就死在沙场吧!朱聿键这样告诉自己。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大明天朝的皇帝,要是失掉了大体统,还成什么样子?就在这一瞬间,朱聿键的心神平和了下来,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于是命太监传旨,后天移驾江西赣州。

王思任自打被隆武帝大骂一顿,赶出行宫以后,这些天,整个人一直都恍恍惚惚的。尤其到了夜里,一闭上眼睛,不是见到了老父亲,就是看到了先师黄道周,他们没一个有好脸色,说着和圣上同样的话,大骂自己不忠不孝,辜负了先人的希望,辱没了家门。王思任也扪心自问,这还是当年写下大骂马士英檄文,名扬天下的那个九江佥事吗?

郑芝龙走到时候,还派人来见过王思任,想护送他坐海船回广州,被他将来人骂跑了。王思任索性将自己锁在屋里,等着为隆武帝死社稷了。但仆人突然跑来告诉他,圣上就要远行了。王思任好不容易坚定寻死的信心一下子被打碎了,他走出房门,来到明媚的阳光里,顿觉天旋地转,很是不适应。

王思任推开想上前搀扶的仆人,就这样晃晃悠悠地直奔台江刘伶巷的“明诚堂”而来。此前,清兵远来的消息就在福州传得沸沸扬扬,哪里还有人家敢买房子置地,于是,黄道周的后人也撇下这个宅院,逃回老家去了。

当王思任推开虚掩的大门,走进空荡荡地堂院,人去屋空,哪里还有先师的足迹,满院子已是荒草遍地了。那个黄道周亲手制作的石质天地盘,还静静地躺在院子中央,已经被杂草掩盖住大半。王思任再也控制不住了,趴在天地盘上号啕大哭。哀嚎的声音,将院子里安家的小鸟们全都惊起,呼呼啦啦地围着院子盘旋了几圈,就全部飞走了。

等王思任的嗓子哭哑了,他也实在哭累了,就剩下趴在那里喘气了。半晌,他才站起身来,这时的王思任,看起来精悍已然恢复正常了。他轻轻地将大门关好,整了整衣冠,向着行宫的方向,大踏步前进了。

从“明诚堂”出来,王思任的心情好多了,终究放不下隆武帝,还是溜达来西京的行宫所在。这时的福州城,清军翻过仙霞关,进占浦城的消息已然家喻户晓,故此跟随朱聿键逃难的人越聚越多,行宫外的大街上已经热闹非凡,黑压压的不下二千多人。

王思任走进人群,觉得风云紧急,战争浩大沉重,它可以把一切贬为无关紧要可以删除的细节:什么征夫血、女人泪,老人和孩子无助的眼神,还有,就是这群急于逃命的皇上的近臣们。

终于看到身边只有十来个护卫簇拥下的朱聿键,王思任飞快地挤了过去。和这些神色慌张的文武百官不同,朱聿键正哼着小曲,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因为长期坐牢的原因,他只有读书这个嗜好,所以特意将所有书籍带上,数一数就有上百箱之多。

此时的朱聿键,嘴里哼着小曲,眼中仿佛只有这些书籍,神情是如此的平和、专注。而一旁只凑到五百士卒随行护卫的忠诚伯周之磐、给事中熊伟急得在地上来回走遛儿,满脸的焦急与无奈。

估算着几万清兵正在日夜兼程地赶来,周之磐、熊伟实在有些动摇,开始发表不靠谱的言论了:“圣上现在既无兵也没钱,大势已去。亲政快一年了,混到这个地步了,不自杀不忧郁也就算了,居然还有闲情关心这些碍事的破书,盖君子无所丑也若此乎?”

朱聿键耳尖,一下听到了俩人的抱怨,大骂道:“小人也!召,吾语!”

这两个小子不用召就在左右,等直接和朱聿键面对面,俩人已经吓得战战兢兢地,但周之磐还小声嘟囔:“还要什么威势,如此情景,早谓穷矣!”

朱聿键凛然道:“是何言也!君子达于道谓之达,穷于道谓之穷。今遭乱世之患,其所也,何穷之谓?故内省而不改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将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今遭其厄,于朕其幸乎!”

一番话说得二人呆若木鸡,喃喃道:“吾不知天之高,地之下也!”

而周围的宫女、太监已经没有心思留意皇帝和护卫大臣之间的对话,全都忙着收拾东西,巴望着赶紧逃离福州。所以,除去这二位,只有一个人也同时呆若木鸡了。他就是已经走近朱聿键的王思任。

朱聿键的这番黄钟大吕,其实是完全照抄孔子困于蔡的旧话。但在王思任听来,却是另一番意味。王思任顿时觉得,自己已经被周明磊所污染,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了。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对生命的理解也和明磊相差不远:如果真理不能兑现为现世的成功,那么真理就不值一钱。而现在王思任眼中的隆武帝,竟决然、庄严地说:真理就是真理,而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对真理之道的认识和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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