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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之六 永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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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黑夜就是死亡的颜色,我终于明白了我所看到的世界。

*** *** *** ***

先是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疼痛,然后才是眩晕和干渴,有光线在眼睑上跳动,他睁开眼睛,天旋地转。

一张瘦削的褐色脸庞出现在眼前,锐利的灰色眼睛,花白的褐色头发,冷漠讥诮的神情。

“我在哪儿……”他气若游丝地说。

“醒了。”这个老人干脆地说,然后转身走了。

剧烈的眩晕,身体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胃痛得似乎缩成了一团,然后,他身子一斜,开始呕吐,同时,引起了一种撕裂般的痛彻心肺,让他几乎昏厥过去,直到把胃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他才分辨出那种疼痛来自肩膀。他看了看自己的左肩,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从锁骨上贯穿到后背,伤口的肉向外翻着,是一种尸体的惨白色,已经可以看到青白的骨头,血这时才开始渗出来。

“还活着,”那个老人又开口说,“给他收拾收拾,抬到下面去吧。”

一个人拎着一桶水走过来兜头泼到他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几乎跳了起来,剧烈地颤抖着,他没有意识到桶里的是海水,这桶水冲走了他身上和旁边刚才呕吐的污物。

“消毒,小子。”这个人咧嘴一笑,然后蹲下来利落地包扎了他肩头的伤口。

又过来几个人抬起他向前走,仍旧是天旋地转,他看到那个老人抱着胳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许多人跑来跑去,这里有许多高大的架子和杆子,因为被抬着,他看到的一切都因为晃动不清而显得光怪陆离,忽然,一晃之间,他看到了旁边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波涛起伏的大海,蓦地,发生过的一切都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才意识到他在一条船上。

“你叫什么,小子?”那个人问。

“……那罗……”他低低地说,闭上了眼睛。

这片血红的大海就此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看着他被抬到甲板下面的船舱里,一个衣着破旧的老人从主帆后面走了出来,走到那个冷漠的老人身旁。

“看不出,森姆,”他叼着烟斗,笑着说,“你是个善良的人啊。”

这是个不拘小节的老人,脸色也晒成褐色,斑白的头发蓬乱地纠结在一起,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是什么颜色,破旧得近乎褴褛,许多撕裂的地方也没有缝补,他抽着木杆已经磕碰得露出木岔的旧烟斗,露出被烟熏黄的整齐牙齿,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和身旁脸色严肃,即使在这里也穿着干净的灰布衣服,头发一丝不乱的森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天空仍旧是一片血红色,看不出是夜晚还是白天,大海也是同样的一片血红,不时飘来残桅断帆和数不清或完整或残损的尸体。

“真希望等我们快要死了时候,也能碰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心人。”这个老人说。

这时远处一个船员喊道:“好象又飘过来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水手们都瞟了森姆一眼,然后注视着这个落拓的老人。

“那就把你的粮食和水分给他吧!”这个老人笑着大声回答。

船员马上知趣地沉默了。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看到一个人艰难地用一条胳膊扒在一截断了的木头上飘了过来,他少了一只胳膊,奄奄一息,伤口的骨头触目惊心地在血红色的天与海之间裸露着,他拼尽了力气稍稍向这艘船抬起头,所有人都看到他目光里惨痛的渴望。

“……真是可怜……”这个老人怜悯地望着他,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向一个粗壮的水手招呼,“喂!快帮帮他!真是可怜!”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铁锚。

森姆蓦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水手咧开嘴笑了,走过来,抡起结实的锚绳,然后把沉重的铁锚甩了出去,准确地击中了水里那个人的头,那个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沉没在海里。那截木头溅了出去,海像刚才一样血红。

这个老人叹了口气,望着水里那个小小的旋涡,说:“真是可怜……”

森姆老人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回去。

*** *** *** ***

那罗睁着眼睛,呆呆地注视着低矮陈旧的天花板,肮脏的下层舱房没有窗子,弥漫着一种陈年的霉味,自从他从昏迷中苏醒,就一直这样呆呆地躺在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破旧肮脏的天花板,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似乎也失去了思想的能力。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人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刚刚进门,一个声音就在他后面响了起来。

“用不着了,反正吃下去也要吐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叼着烟斗的笑眯眯的老人就走了进来。

两天前喝下去的稀粥就像以前一样呕吐出来,从那之后,那罗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他现在需要的是这个。”老人笑着走过来,拍了拍那罗的脸,然后手里就多了个粗糙的竹瓶子,他把瓶子里的液体直接倒进了那罗的嘴里。

那罗陡然一惊,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了!这是耶塔拉苏的酒!他猛地呛了出来,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咳嗽一边呕吐,酒洒了一地,他把胃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身体里抽搐地痛,肩膀的伤口被撕裂了,血马上渗透了厚厚的纱布。

老人的眼睛里略过一丝惊讶,那个端着托盘的船员惊讶地看着他,半晌,才注意到老人示意他出去的手势,退了出去。

“这倒是有意思……”老人饶有兴趣地坐下来,注视着仍在干呕的那罗。

那罗精疲力竭地躺回去,剧烈的疼痛反而让他觉得好受了些。

老人仔细看着他,笑眯眯地说:“我们这里倒是很久没有看到过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子了……”

他说着,向他俯下身来,和蔼地说:“小子,你会什么?”

那罗看着他,开始在头脑里搜索,他会什么?

酒,美人,暖洋洋的春风拂面,丝竹声声,马蹄扬尘……可是,他会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微弱地叹息着:“……我……什么也不会……”

老人马上笑了起来,说:“什么?这可不行,你要怎么活下去呢?”

有人在门外喊了一声,老人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伸手推开了门,像床上指了指,进来了两个人搀起了那罗。

“你要赶紧想想你会什么,”这个老人狡黠地笑着,向那罗眨了眨眼,“现在,带你去透透风。”

他们来到甲板上,天色正亮,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水手,看到这个老人,他们都把目光转向他,等待着他说话。

船舷边躺着一个形容枯槁,腹部却肿胀起来的人,他浑浊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所有光彩。

“可怜啊,”老人叹息着说,“麦迪,你现在什么也不会了……”

这个病人脸孔上的最后一缕生气也消失了。

老人叹了口气,随随便便地挥了挥手,马上有两个人抬起这个病人,毫不犹豫地把他抛进了大海。

然后,这个老人转向那罗,笑眯眯地说:“好了,现在,你的粮食和水有了。”

除了那罗,没有人对这一幕感到任何惊讶。

然后这个老人示意搀扶那罗的水手松开手,那罗感到腿上马上压了无法承受的重量,就要倒下去。

“站住,”老人向他晃了晃手指,好脾气地笑着说,“我们马上要进入死灵谷地了,如果你现在没有站着的力气,我们只能再省下一份粮食了。”

那罗片刻之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的支持下拼尽了全身的气力艰难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好小子,”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眨了眨眼睛,“记得,回去好好想想你会什么……”

他说着,哈哈大笑着转到主帆后面去了。

远远地看见他走过来,森姆老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怎么样?”这个老人笑嘻嘻地说,“运气好的话,我不会再嫉妒你有一个莱恩了。”

“莱恩是我的儿子。”森姆老人淡淡地说。

然后,他们都从风帆的缝隙中看着瑟瑟发抖地站在一群粗壮水手中的那罗。

“只要我高兴,”这个老人说,“他就是我的儿子!”

森姆老人却冷冷地说:“如果你能活着……”

“当然,”这个老人微笑着说,“我从不怀疑这点,森姆。”

森姆看着他,只好沉默。

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加斯·加里斯从未错过。

即使战争,也不能阻挡他的精于算计和如影随行的好运气。

“耶塔拉苏人……”森姆老人喃喃着。

“不会喝酒的耶塔拉苏人,”加斯老人却笑出了声,“真是有趣……”

然后他们对视了一眼。

最后,加斯说:“谁会管他是从哪里来的?”

*** *** *** ***

所有男人都冲到岸上去,挥起手中锋利的水手短刀,砍倒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闯进每一座房屋,抢走所有财物和年轻的女人,对于这个沿海的小小村落来说,现在冲进来的他们的同胞比刚刚离去的恶魔更加残忍。

船上今夜是个狂欢的盛会,酒如同雨水般尽情泼洒,食物空前的充足,海岸边被烧毁的村子宛如夜空中盛放的明亮烟花,照耀着他们的盛会,整条船上灯火通明,甲板上是痛饮的同伴,船舱中有的是年轻的姑娘。在这个夜晚,不必理会任何人的哭泣,不必理会任何人的鲜血横溅。

17岁的那罗震惊地目睹着这一切,看着那些水手提着血淋淋的刀走上船来,搂过哀哀哭泣的姑娘,恣意大笑着喝光整坛的美酒。生命在这个时候显得从为有过的廉价,关于灾难,这个夜晚给了他全新的注释。

然后有人发现了他,一把把他拽了出来,一把刀马上塞进他手里,有人在他耳边粗豪地大叫:“走!再跟老子上岸去!”

那罗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一个耳光重重地掴在他脸上,这个眼睛发红的水手向他大吼:“你他妈的还是不是男人!”

然后不由分说拽起他下船去。

加斯老人在船舷旁拦住了他们,他笑着说:“别去了,下面没什么东西了。”

然后他招了招手,一群水手轰笑着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扔到了围坐着的人们中间,旁边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个人像野兽般大吼,人们狂笑着把酒泼到他伤痕累累的身上,几个男人当着他的面把那个女人的衣服撕光,扑到她的身上。这个人发疯般地向外冲,每次,都被水手们一脚踢回去,人们笑着,闹着,加斯老人忍俊不禁地笑着推了推那罗,水手们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簇拥着那罗进到那个圈子的中心去,一把刀又塞进他的手里,人们指了指那个困兽般的男人。

“不!不!”那罗大叫。

加斯老人和蔼地笑着,突然出手,一个耳光重重地掴在那罗脸上,一缕猩红的血痕从嘴角渗出来,而这个老人仍旧温和地笑着。

“不!”那罗发狂地吼。

又是一记耳光劈面而来,他倒在地上,两耳轰鸣,海潮般的声浪淹没了他。

“不!不!”他嘶声大吼,瞪着血红的眼睛。

加斯老人仍旧微笑着,同时抬脚踢在他小腹上,一脚把他踢了出去,他撞在对面的人们身上,水手们哄笑着把他踢了回来,加斯老人又是一脚把他踢了出去,人们又把他踢回来。

眼前越来越模糊,火光中的一切都成为光怪陆离的幻影,耳边如潮的声浪涌来,哄笑,叫嚷,哭泣,疼痛,屈辱,震惊,一把冰冷的刀在手里,那罗狂吼一声,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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