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明天带饭吧。”苏玉衡彻底投降,在一般学生而言,这样的饭菜或许就算是不错了,但他实在无法接受。修仙之人无论修的外丹还是内丹,总有烧丹炼汞之时,因此对火候的掌握妙逾毫巅,如果把这种在修行中形成的感觉应用到烹调上,即使再漫不经心也能做出几道好菜来。所以仙道中人不是美食家,就是美食家兼烹饪大师,而今天这道辣子鸡丁,显然不太能入美食家苏玉衡的法眼。
结了帐,苏玉衡从容地步出饭馆,往学校方向走去。离上课还有四十来分钟,急着回去学习的已经回了班里或者去了阅览室,不急着回去的还在外面逛,小巷里便只有他一个慢慢地走着。京城十月原是最好的时节,秋高气爽,风轻云淡,虽然巷子和学校里没有什么景致可言,但在湛蓝的天空下闲步原也是一种享受。只是,这种享受不久便被迫结束了。
刚走到教学楼前面,苏玉衡就差点被撞了个跟头,几个老师风风火火地闯了出来,每两个人架着一个学生,从他身边一阵风似的卷了过去。学校平时接老师上班的班车也飞一般地开到教学楼前面,唰地一个调头停下来,一个空着手的老师冲上前去拉开车门,后面的老师匆匆忙忙地把学生往车上搬。
这时,校长也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喊:“小张,开快点,送过去马上回来接人啊!”又朝一个老师喊:“刘老师,你跟车过去,就在那儿盯着,催四院赶快发救护车!协调的事交给你了!”
看这位校长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任谁也知道出大事了。苏玉衡一把抓住一个刚把学生推上车、正急着往楼里跑的老师:“老师,到底出什么事了?”
“哎呀……你别拉着我,学生食物中毒了!”老师急得要命,偏又挣不开,幸好苏玉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赶忙松了手,随着这位老师一起往楼里面跑。
“中毒的多吗?”苏玉衡一边跑一边问。
“全校都……”气喘吁吁的老师话还没说完,苏玉衡已经一溜烟地冲进四班去了。
四班已经乱成了一团,在班里的男生女生一共二十多个,几乎人人弯着腰喊肚子疼,大多数的人还吐了,没中毒的只有三个女生。这么紧急的时刻,偏偏说话有威信的全成了重病号,幸免于难的也没人想起来该向年级或者学校报告求援,倒霉的班主任中午又回家了,等学校知道她不在、再跟她联系上也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于是中毒了的在那儿呻吟,没中毒的看着中毒的一个劲儿地哭,就是没一个能帮上忙的。
“乱了……”苏玉衡进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桌上动弹不得的傅舜华,第二眼就是班里的混乱景象。他无奈地嘀咕一句,打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倒了一粒碧绿的丹药在手心里,三步两步地到了傅舜华身边,蹲下身,伸手托着她的下颌,把她的头抬了起来,一边说了句“张嘴”,就把药塞了进去。
吐得昏天黑地的傅舜华正趴在桌上喘气,听有人让她张开嘴,本能地就按要求去做了,那丹药吃进去以后一骨碌自己滚下了咽喉,接着一股热气从胃部升了上来。傅舜华这才发觉不对,惊叫一声:“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话都出口了,才看清面前的人居然是那个刚转来的苏玉衡。
“放心,是药。”苏玉衡对她很温和地笑着,“现在好点儿没?”
傅舜华从吃了药以后一直在为不知吃了什么而惴惴不安,倒忘了自己刚才还很痛苦,听他这么说,皱了眉感觉一下:“还真没事了……这是什么药?还有没?”
“你还要?一粒足够了啊,放心。”
“我要来干什么,班里这么多人呢,你要是还有药能不能给他们吃点儿?”傅舜华都没注意到,自己跟苏玉衡说话时的口吻,完全不像是对一个今天刚转来的新同学说话,倒像两人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傻丫头,那是丹霞山的碧云丹……哎哟……你当是牛黄解毒片还是速效救心丸哪……”旁边一直在哼哼的卢晓莹说话了,有气无力的,“一下子要用去二十多粒,他舍得我还舍不得呢……”她也不理傅舜华诧异的神色,小声向苏玉衡问道:“道友和丹霞山苏天君怎么称呼?”
“什么天君,不过是道门中朋友谬爱而已。”苏玉衡声音也压得很低,但效果很好,看着卢晓莹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了,顺手塞了一粒碧云丹进去,“既然同是修行一脉,这颗碧云丹就当见面礼了。”说着,拍了拍同样惊诧不已的傅舜华的头:“别瞎想了,趴下睡会儿,我去看看其他人。”
“慢!”服了药后迅速精神起来的卢晓莹叫住了苏玉衡,“碧云丹用在这种事情上太可惜了,我来。”说着话,手边不知怎么就多出一个半人来高的大塑料桶来:“这里面是温开水,够咱们班人用了。”跟着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盐,哗啦啦地往水桶里倒了小半包,“这个比例差不多了,给他们灌下去催吐,一次不行多灌几次。”然后,她又不知从哪儿抓出了一把鹅毛:“这个是用来刺激咽喉的,有吐不出来的拿这个伸嘴里搔他们喉头,管用。”她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了苏玉衡,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又变出一大桶水一把鹅毛来,也照样往水里撒了半包盐:“你负责男生我负责女生。这东西虽然效果不像碧云丹那样立竿见影,可绝对好使。”
“等下,我……”傅舜华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帮忙,结果还没站直,自己先头一昏坐倒在椅子上了。本来想要强按住她的卢晓莹看着她直摇头:“你呀,先老老实实休息吧,能站稳了再说。你跟我体质不同,别看我好了就以为自己也好了。”说着跟苏玉衡两个人提着巨桶开始给食物中毒的同学灌盐开水,很快,强撑着站起来的傅舜华和终于明白了该做什么的未中毒学生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等接到傅舜华通知的班主任张老师急如星火地直接赶到市四院,班里中毒的学生已经脱离了危险。他们把中午吃的食物呕得干干净净,胃估计都被盐开水洗透明了,一个个躺在病床上挂葡萄糖盐水。饶是这样,初三四班还是全校六个年级三十个班里抢救最及时、学生痛苦最小的。这次食物中毒事件波及的有七八百学生,只有初三四班这二十多个学生在学校就做了催吐。但话说回来,其他班的就算有人懂如何急救,他们也没处弄盐弄温水去啊。
张老师看着苏玉衡他们几个人的目光里饱含着欣赏、感谢、赞叹……各种各样的正面感情。虽说这次事件的发生与否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午休时间不在学校也是合理的,但学生在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师却不在身边,很难想象家长能觉得她没有责任,闹不好还要挨领导的批评甚至受处分。比起这些,她更害怕的是学生没能及时得到救治,如果真是那样,光是自责就足以把她压垮了,她知道这一点。也正因此,她对带头救治同学的苏玉衡产生了极大的好感,虽然这个学生刚来四班,她并不了解。
班主任正在想这些事,忽然发现一位女医生从急诊室快步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医生,我们学校的学生怎么样了?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吗?”
“放心,我们在催吐以后给他们喝了大量马齿苋煮的水,毒素应该清得差不多了。最严重的也不过需要在床上躺几天而已。”女医生温和地回答道,“另外,呕吐物化验结果出来了,像是细菌性食物中毒。哦,就是说食物被细菌污染了,很可能是你们学校食堂卫生条件不过关的结果,当然,也不排除是某些食物变质造成的。”
“那太好了……”张老师终于松了口气。这件事要累学校挨骂是必然的了,但学生受害的严重程度不同,学校受到的压力也不同。现在的情况算是比较理想的,学生只需要休息几天,事故主要责任不在校方更不在年级班级,她也不必担心要跟家长扯皮。同样在附近焦急等待的几位班主任听到女医生这么说,也跟着松了口气。
解释完情况的女医生刚要走开去办自己的事,一眼瞥到了在一旁的苏玉衡:“玉衡?”她惊叫,几步跑了过来,“你到京城怎么不去我那儿?想死你了!咦?这位不是……”她看到了苏玉衡身边的傅舜华。
“她是傅舜华,叶姐。”苏玉衡接上了女医生的话,“具体的事情咱们闲下来再说。”他已经认出了面前的女医生,或者说,青城叶云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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