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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横空出世(1 / 1)

?昏黄的夜色中,一个晶莹的物体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向着一座壮美的建筑物冲去,那是一艘美丽的飞船——水晶的飞船,任何人类的大脑都无法想象出它的精巧与华丽,但现在,那晶莹剔透的物体正高速飞向死亡,飞船里的人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吧。

玫瑰街九号。

落日的余辉给凯旋门式高大堂皇的大门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也使得门楣上的三个雄健有力的金色汉字“昱花园”更加灿烂夺目。

这便是本市最受人景仰的富翁,影视与出版业巨头约翰逊-亚当斯的府第,一座庞大壮丽的宫殿。

进得大门,一条淡紫色花岗岩铺就的林荫大道寂静而诗意地延伸直到天边。走到它的尽头,一个宽阔的白色云石铺就的广场会牢牢抓住你的眼球:广场的中央,一个十字形有着1500根喷头的巨大的人工喷泉正随着时缓时急的音乐喷出造型多变的水柱。水珠儿随风轻飏,洒下一片壮阔的朦胧的水雾,水雾中,广场对面那巨大而轻灵的城堡宛如仙王的云中宫殿,奇幻飘渺,美不胜收。

穿过山一样的城堡,一座白色大理石砌就的古希腊式柱廊出现在眼前,巨大的爱奥尼亚式柱每根都有圆塔那麽粗,根根高耸入云,仿佛连天都托了起来。沿着柱廊漫步直到尽头,一座中西合璧的庞大园林会让每一个见到它的人都仿佛置身于伊甸园或者……梦境。

穿过园内一道道严整的法式几何形小路,走过无尽的曲径回廊,喷泉,花园,苗圃,亭台楼榭……无穷无尽的美景一重接着一重,让人目不暇给,只恨自己为什么少生了几只眼睛。

经过一座精巧的二层六角小楼,眼前骤然开朗:好一片碧波荡漾的水面!湖水碧绿晶莹,水心安然地躺着一座半月形的小岛,小岛由一座白色大理石的曲桥与陆地相连,岛上翠竹成荫,佳木葱茏;就在那修削挺拔的竹林翠色掩映之中,一座融合了中国明代与现代西方简洁建筑装饰风格的由五栋二层小楼组成的小小建筑群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展现出她动人的风姿。这片建筑,座座精巧雅致,而且式样决不重复,各有其妙。这便是全园最隐秘的所在及精华凝聚“竹韵幽居”。

这样优雅精致的房舍,在外人看来不啻于天宫,然而对于里面的居住者来说,却仅仅是一个关金丝雀的笼子。

这只可怜的金丝雀是一个12岁半的少年。他的名字是昱-亚当斯——不用问,他就是本宅主人乔治亚当斯的爱子——人们都亲热的叫他小昱,相对于那个冷冰冰死板的昱-亚当斯,他更喜欢这种叫法,因此,我们也叫他小昱好了。

小昱是一个漂亮而内向的的男孩儿,有着这种孩子特有的略显苍白的脸色。平时,他总爱低垂着头,浓厚的长睫毛如被一般盖在眼睛上,让人难于一睹这双眼睛的风采,只有偶尔他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你的时候,从那清泉般明澈,暗夜般漆黑的眸子里射出的智慧而略带忧郁的光,会让每一个看到他的人被他深深吸引,即使你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例外。这是一双具有浓厚艺术气质的眼睛——或者说,这是一双艺术家的眼睛——顶级艺术家的眼睛!

这位艺术家的天才是音乐。

他对音乐有那种罕见的“天生的敏感”,善于把握每一个哪怕是最纤细的音符所携带的最微妙的情感——这是多少艺术工作者毕生追求的境界,但他天生就具有这种能力——他能准确地理解每一段音乐,恰如其分地抓住音乐的灵魂,并且拥有娴熟地制作一首有灵魂的音乐的高超技艺——换言之,作曲简直就是他天生的本领。他的小脑袋好象一座灵感的加工厂,每时每刻都有新鲜的想法出现,平时我们把他们这种孩子叫做“天才”——他正是这样一个天才,不一般的天才。

像所有的天才一样,我们的小金丝雀的成长之路也充满了崎岖——这好像是天才们成长的必由之路,仿佛顺境是扼杀大师的罪魁祸首一样——公允地说,不仅仅是崎岖,或者简直可称的上是艰辛和血泪。

十四年前,他的父亲,也就是约翰逊-亚当斯先生,作为M国第三大出版公司佛得里出版集团的远东部经理,被派驻中国的上海,在那个纸醉金迷的花花都市里,他邂逅了一位美丽的中国姑娘,并对她一见钟情----聪明的诸位也许早就猜到了,这就是小昱的母亲。亚当斯那风liu倜傥,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和他举手投足所散发出来的浓浓的异国情调,让这位姑娘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很快,她便成了“亚当斯太太”,当然是没有合法程序的。十月怀胎,她诞下一个婴儿,那便是小昱——一个有着东西方优良血统的漂亮可人的男孩儿。可是没想到,当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亚当斯却很不体面的退缩了,不久就不辞而别,从此杳如黄鹤。可怜的小昱母子只好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在金钱至上的上海,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孩子是很难生存下去的,他们生活拮据,家徒四壁,最困难的时候母子俩甚至没有钱买菜,只好喝粥度日。但即使生活如此艰辛,母亲也没有放松对小昱的教育,在儿子很小的时候,她就发现他对音乐有着超常的敏感,于是节衣缩食,为儿子买了一架旧的二手钢琴,手把手地带领儿子进入音乐的圣殿。小昱的妈妈钢琴有一定底子----这是她们那个年代中国大多数望子成龙的家庭诞生的孩子都具有的本事,只是妈妈和他们比起来更有天赋罢了。妈妈发现,小昱的悟性极好,天分极高,凭她自己掌握的那点东西根本就满足不了孩子如饥似渴的求知欲,没两年教起来就感到力不从心了,可是贫穷不是扼杀天才的理由,于是坚强的妈妈想方设法找了一份在钢琴家家里当保姆的工作,每天任劳任怨,不辞辛苦,却从来不计较工资的多少,只要求钢琴家能传授儿子一点本领。钢琴家被她伟大的母爱深深感动,于是答应她一定把自己的所有倾囊而赠。

不可否认,钢琴家作出这个决定确实是出于对这孤儿寡母的怜悯,他本没有对这个孩子寄予多大的希望,但他一接触这个孩子就惊奇地发现原来这是一块和氏之璧,他对音乐的领悟力和创造力远非常人可比,简直世所罕见,钢琴家简直欣喜得有些过度了,于是像他承诺的那样“倾囊而赠”。小昱又确实是一个不需要人操心的孩子。他的天分,他的极端勤奋使他不到六岁演奏水平已经超过了那些跟着钢琴家学习了七八年的“大”学生!于是钢琴家也爱极了这个孩子——又有哪位收藏家不爱美玉呢——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般照顾。

就这样,小昱母子在钢琴家家里一直待到他十岁那年,这四年里,小昱的水平与日俱增,最后甚至已经超越了钢琴家,可是钢琴家舍不得他离开,因此一直留他住在家里。其实钢琴家心里也很矛盾,一方面他舍不得小昱离开自己,另一方面他却又怕耽误小昱的前程,进退两难之际,事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变化与小昱的亲生父亲——亚当斯有关。那个家伙今非昔比了,以前那个干劲十足,热情洋溢的小伙子已经成了公司的总裁和全美第二大富翁,他的手下掌握着两家出版社,两家音像公司和三家电视台。也许是良心发现吧,亚当斯在阔别他们母子十年后竟然亲自来到中国,多方打听,设法寻到他们母子的下落,要接他们母子到M国去!

说实话,这十年间,小昱的妈妈为亚当斯的背叛怨过,恨过,悔过,眼泪流成了太平洋,甚至一度产生过轻生的念头,可是一看到可爱的孩子,她便又燃起了生的希望。这十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真想当面对亚当斯说清楚。但是,当真正面对那个负心人的时候,妈妈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对他的满腔恨意已随着岁月的流失消磨地无影无踪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只剩了一句:“你来干什么,回去吧,我不愿意见到你。”

万没想到亚当斯竟然上演了一个二流演员所能做到的最为经典的情节——他竟然对她跪下了,痛哭流涕地说了一大堆忏悔的话,请求爱人的宽恕。可怜的妈妈眼泪再也遏制不住如泉奔涌。她知道那个家伙是在说谎,可是她的心里毕竟还残存着一丝依恋,一丝希望,她希望那剧本是真实的再现。可是她却不肯承认这种希望的存在,她安慰自己说她并不是还在恋着这个负心人,她只是为了儿子,无论如何,孩子是没有任何错误的,上一代的恩怨不能强加到孩子身上,孩子不能在一个没有父爱的家庭中长大,尽管那父爱来得这样迟,再说儿子是那么的优秀,单纯凭借自己的力量,实在无法给儿子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和好的老师。于是她犹豫再三,改变了初衷,跟随那个骗了她青春并且注定要欺骗她一辈子的人登上了离乡背井的飞机。

可是,一踏上异国的土地,她立刻感到手足无措。她面前的亚当斯像这个新家一样变得使她感到既陌生又冷漠,甚至有点可怕。为迎接小昱母子的到来,他精心准备了特殊的礼物----就是那做座比皇宫还豪华磅礴的巨大宫殿——“昱花园”。可是,当他对昔日的爱人说出“这一切都是你们的”时,聪敏的母亲看出了他眼里商人的精明与狡诈,还有一些她也看不懂的东西。妈妈一下子变得迷惘起来,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然而,既然已经来了,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听天由命吧。可是,随着时日的增加,妈妈发现,自己和这个富豪生活的世界原来是格格不入的。她想躲在家里相夫教子,却又被亚当斯强拉着参加那讨厌的所谓“上流社会”的聚会,不得不在那么多陌生人面前强作欢颜,默默忍受那些人对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人士”背后的风言风语。每天为了亚当斯的公司疲于奔命。

当然,亚当斯没有放松对小昱的教育,可是,所谓的“教育”都是依他的意愿而进行的。他给小昱请了五个家庭教师,据说都是各大学里的学术权威,每天轮番上阵给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灌输文化知识,灌输经商之道,灌输人际交往学。身为亚当斯的儿子怎么可以不懂这些呢?对此,她也没敢提出丝毫疑义。可是她的心彻底凉了,她没敢向丈夫提关于儿子的音乐天才的事,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虽然有极高的音乐天才,却也有着大多数天才的通病----对于日常事物缺乏敏感,缺乏辨别能力,在生活上自主性差,表达能力略有欠缺。她怕他受亚当斯的影响,毁坏他这样一个没有长成的好苗子,更怕身为商人的丈夫会以此大做文章,使少不经事的儿子成为商海混战中的牺牲品。可是她又没有办法遏制儿子的求知欲,埋没儿子的天才,当初忍辱负重全是为了儿子,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于是,这个伟大的女人,为了儿子,再一次去求那个让她寒心的家伙了。但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亚当斯儿子“喜欢钢琴”,希望他能给儿子找一个好一点的老师----这就够了。亚当斯并没有多想,因为寻常家庭喜欢钢琴的人也有很多,但是他亚当斯毕竟是不同于一般人的,他有的是钱,要买钢琴就买最好的,要请老师也要请顶尖的。于是他立刻为小昱弄来一架1986年的顶级“法齐奥里”,并高薪聘请了世界上最知名的钢琴大师为儿子执教。

这就够了,妈妈的目的达到了,她背着丈夫和那位大师订下约定:一定不要泄露小昱的真实水平,包括亚当斯在内,如果问起来,只说小昱“喜欢弄弄钢琴”罢了。大师尽管不明白她的意图,但见她很是诚恳,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但真正教起来,大师大吃一惊,这个孩子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莫扎特都没有他那样的天赋!他的进步之神速,用“一日千里”来形容等于说他在原地踏步,很快,那位大师就发现自己应该称呼这个刚十二岁的孩子为“老师”了,于是出于一位德高望重的钢琴家的职业道德,他辞了这个职务,但坚守他和小昱母亲的约定,从没向外界透露小昱的真实水平。

对此,亚当斯甚至毫无察觉,他太忙了,有时甚至很多天不回家,根本无暇顾及这种小事。就是后来知道了,也是想当然地以为儿子当初喜欢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现在新鲜劲大概是过去了,过去就过去吧,反正也不要求他在音乐上能有什么大的出息,儿子是要继承亚当斯帝国庞大家业的,只要他能按照要求好好学习五个家庭教师布置的学习任务,专心钻研经营之道就行了。看到儿子这些学得都还算不错,亚当斯甚至还有些自豪哩。

妈妈很欣慰,这时的小昱,已经不需要老师了,但就在这时,她感到心力交瘁,一下子病倒了,病魔来势凶猛,不久她就魂归故土。但是她没有什么遗憾了,儿子已经成材,唯一的希望就是亚当斯不要对儿子太过刻薄才好。小昱痛哭了一场----妈妈实在死得太突然了,他简直有些无法接受。失去了唯一亲近的人,本来就内向的小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俊美的脸上也没了笑容,整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出来,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是透明得几乎没有了血色。亚当斯怕他闷出病来,于是带着他到欧洲各地旅游,想方设法逗他开心,但收效甚微,加上亚当斯工作实在繁忙,出去一个星期,待处理的事务已堆成了山,没办法,只好先把儿子放一放了。于是他就听从所谓“专家”的建议把那些老师暂时辞退了,让儿子自己玩他的去,也许小孩子心性,过一阵子自然就会好了呢。

至于儿子的“爱好”,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时间是一切忧愁的调剂师,随着似水流年的逝去,小昱居然渐渐从丧母之痛中缓和过来,当然,这个大功应该归于音乐。每天,确认无人打扰的时候,他就会打开钢琴,轻挥手指,把自己丰富的感情和对妈妈的哀思融化到那奇妙的音符和幽幽的旋律里。深挚细腻的情感、“昱花园”美丽的风光、雅致的空间、小时候颠沛流离的生活……带给他的无尽的灵感源泉,产生出无尽的美妙旋律,这旋律拯救了他,也注定拯救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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