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希龄似乎入了定，稳稳当当地一坐，双手拢在肚子上，闭目养神像个老佛爷一样，杨威心里一笑，他对于熊希龄了解甚深，最开始自己就是在他地财政部做事，这人看起来和和气气、与世无争，似乎对所有人都造不成威胁，可实际上他颇会审时度势，虽然锐气不足，可顺势而为的本事少有能及，想当年他随同唐绍仪、宋教仁等一同辞职博得清名，却又接受热河都统地职务，加之颇有才干，深受袁世凯赏识，所以这才就任内阁总理，还真没别人能比得上。
杨威看他这副样子，跟当初他辞职财政总长的时候一模一样，就知道朝中真的出事了，再看黎元洪眼珠游弋不定，刘冠雄处身事外的模样，杨威心中也就明白了几分。
朝中能有什么事？杨威在临去德国之前就和袁世凯交接了工作，袁世凯也是认可的，这两个月政府的工作必定集中在这几个方面。
杨威轻轻的敲击桌面，心中
“轻重缓急，如今既重又急的只有五项，合并统率办堂成立政治局、统一财政、控制货币发行、远程无线电的应用和军队的摩托化机械化。”
统一财政和控制货币发行虽然有些阻力，但是经过自己在山东的举动，给其他地方军政首脑开了个先河，必定给他们一些威慑，所以接下去的工作应该能够进行下去，这些交给各部官员按照制度办事就行了。
远程无线电和军队摩托化机械化更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没有触动谁地利益。因此朝中出事必定是统率办事处和政事堂的合并。
“哼哼——”杨威瞟了瞟大家，“我走这两个月。估计国内地工作一切顺利，要不然怎么大家都来迎接我呢？一定是都没什么事做，你看看，单统率办事处五个成员就有三个在这节车厢里，大总统自不必说，估计段总长陆军部工作繁忙抽不开身啊。”
熊希龄听见这话，眼睛稍稍一睁。紧接着又啪嗒合上，就像没听见一样；刘冠雄则嘴里嗤的一笑。似乎觉得杨威这话非常有趣。
只有黎元洪终于忍不住了，把脑袋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似乎怕门外有人听见。
“我说杨副总统，您这话说对了一半儿，段瑞是挺忙。但却不是忙他陆军部的工作，而是另有要事——”
“哦？有什么要事？”
“您不知道。在您出访德国之后，朝中就有一个传言。说是要合并统率办事处和政事堂。果然没过几天，大总统就召集我等议事。说让我们拿出个方案来改组两个部门，这段瑞可就上窜下跳开了，唉？我们这些成员都是要排名的，他段瑞非要弄个第三的位置，还说什么总参谋部徒有虚名，其实屁事儿没干，还不如并进陆军部呢，他甚至说把我剔除出统率办事处！唉？你说他段瑞有什么资格？我看这个合并计划就是他冒的坏水儿，趁机独揽大权，这人自私自负，有害于国有害于军啊！杨副总统可终于回来了，说实话，现在的朝中大员，也就您能稳压他一头，在这件事儿上，您可要主持大局，大乱安天下啊！”
这黎元洪得得得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看来他真地是被段瑞逼到份儿上了，杨威听后面色阴沉，连连冷笑，原来是他们两人合起伙来对付自己，如今窝里反了，这种人注定难成大事。
“哼，黎总长，您的估计有点不对头。”
“哦？怎么不对头？”
“这个改组统率办事处和政事堂成立政治局地事不是段瑞搞的，是我在出访德国前向大总统提出来的，而且已经给大总统提出了具体的方案；而且总参谋部的成立也是我的意见，不是说段瑞想撤就能撤地；甚至在更早，统率办事处和政事堂的成立也是我地方案；您黎元洪先生就任总参谋长也是我的主意。没有我和大总统地首肯，没人能动摇这个局面，无论是段瑞和您黎总长都不能够！”
黎元洪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幕后有这么多弯弯绕；熊希龄还是抬眼看了看，似乎也有些诧异，但看了看又把眼睛闭上了，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不参和这件事了，闹不好就杀身成仁地事他可不那么傻往上凑。
刘冠雄的表情也挺有趣，他是个纯粹地军人，向来不过问这等肮脏的政治事务，看见黎元洪这等模样，让他从心底里鄙视，他耷拉着嘴角，又嗤得笑了一声，这声笑弄得黎元洪脸上有点儿挂不住，摸摸索索掏出颗烟来，刚想点燃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又塞了回去。
“唉？我说杨副总统，既然都有了具体方案，既然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为什么袁大总统还要我们商议呢？为什么还要我们提出方案呢？”
“呵呵呵——这就是为君之道、御臣之术，当虚虚实实、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们可以自己琢磨琢磨，你们这些朝廷大员哪个是尽心尽力报效国家的？哪个不是勾心斗角贪图高位的？我不否认有那样的好官，但是为君者最难辨得清忠奸，最难辨得清谁贤谁庸——大总统在御臣之术方面颇有造诣，他之所以这样做有两个打算，一个是集众人之所思，以免有什么疏漏，毕竟治国大计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拍板决定的；第二个就是放手让你们斗一斗，这时候最能表现出谁忠谁奸谁贤谁庸，你和段瑞都做错了——”
黎元洪的汗马上就出来了，用手擦一擦，可越冒越多：“此话何解？为什么我们两个都做错了？”
杨威冷哼一声：“恕我直言，从此次事件可以看出，你们两人一庸一奸，你老兄身居参谋总长之职，却久无建树，被段瑞挤兑的毫无办法，是为庸；段瑞心无大局，置国家、民众于不顾，只知排斥异己争权夺势，这不是治国安邦的大才，是为奸！”
黎元洪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他这才明白，袁世凯比自己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怜自己还想跟他争夺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