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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潇湘之浦(1 / 1)

?叶子刚刚跃入河水中,便被一个大浪卷住了身体,高高抛起,然后又向水中重重落下。她紧紧闭着眼睛,反正四处都是黑色,不如把所有的一切都锁住,只留下自己的内心世界不断扩张,那些人不是不关心自己么?自己又何苦要他们关心?我只要自己也就够了,还求那么多干什么?她转着念头,任凭水淹没进自己的眼睛、鼻孔,耳朵,向无边的河底慢慢沉落。“叶子!叶子!”朦胧间,她听到有人在自己的头顶上大声呼叫,她微睁开眼睛,一点点光亮似乎从心底深处直透过来。“小宇?”她模模糊糊的想着,“他跳下水找我么?他要比他强多了,哼,他就可以娶我么?小宇……”一想到“娶”,五年的记忆忽然又鲜活了,一幕幕的景象跳跃着直望她头脑里钻,黑色的,红色的,白色的,还有狞笑,有呻吟,有喘息,她想着想着,身体的yu望绳一般攫取了她,让她哀嚎,但一张嘴,河水便猛灌进来,随后便被各种色彩光线的跳跃慢慢夺去了知觉。

一阵耀眼的光芒,刺的叶子眼睛微微发痛。是天国了吗?叶子闭着眼睛想着,天国就是有很多光和云彩的地方,可以让人轻飘飘的无比幸福,没有这种武功那种武功,没有朝廷和江湖。她缓缓睁开眼睛,张开嘴轻轻叫了一声,这里真的是天国吗?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外面传来涛涛水声,极远而又极近。她看看四周,发现自己仿佛处在一个宽大的匣子里,这匣子四面都被巨大的水晶包了,远远的还可以看得清深水里鱼的影子。鱼们好像也惊奇于这巨大的造物,沿着水晶的边缘游弋寻觅,然后摇头晃尾的离去,在身后留下一道道轻微的水线。水晶的天顶边缘,是一个方圆二尺的洞口,向着河水敞开着,但河水竟不涌入,只是形成一股细流,慢慢滴到水晶匣之中。这是什么地方?叶子惊讶的看着,我就是从那天顶上下来的么?这可当真奇了。她爬在地上呕了许多水出来,才发现所卧之处松软无比,仿佛是秦淮河的河床,又像是有人故意挑了海边的沙来铺成的。叶子爬起来走了几步,软绵绵的分外舒服。她慢慢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硌,仿佛踩到什么坚硬之物,于是便蹲下身来,用手将松软的沙子扒开,露出一个方形条石。叶子好奇之心顿盛,七手八脚将石上沙土拂净,原来是个黑白棋盘。她看了多时,轻轻叹道,原来是这么个东西,在这深水之处,饭也吃不到,水也喝不着,谁有兴趣下这些东西啊,再说了,这个破棋盘紧紧贴到地上,总不成让对弈之人都像小孩子一样趴到地上吧?想着,她抓紧条石两端用力一提,轰的一声,不禁石头应手而起,两边也长出一对石凳,最重要的是在棋盘的对面地上,竟阴森森开了一个圆形洞口。叶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身子一颤,慢慢走近洞口,只见一道细小的台阶直通向深处,里面透出光亮,但不知深浅如何。叶子吸了口凉气,难道还有人在这里居住,闲来无事便在这儿观鱼下棋,莫不是到了龙王的水晶宫吧?她拧拧自己大腿,还是很痛嘛,管他呢,我早就是个死人了,尤其是……呸,我又想那该死的上官岚干什么?她一边转着心思,一边抬脚小心翼翼的向下走。摸索着走过漆黑的向下通道后,便是一条笔直的走廊,每隔四五尺左右就镶嵌着一颗夜明珠,所以相当明亮。叶子仔细向走廊四壁观看,发现顶上四周都雕满了杏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鲜艳欲滴,有的委顿落地,有的花朵已凋,但枝上却青果累累……可见居住之人对杏花相当钟爱。“红褪香残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走廊尽处用几句简短的词句收尾,并且雕上了两个栩栩如生的少女图象,但是其中一个已经被利刃划的体无完肤。叶子“啊”了一声,暗道,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绝伦之人!她只道两个少女是同一个人,再仔细一看,才发觉两人非常不同。左边保存完好那人,美艳不可方物,但眉目之间颇似慕容小宇;右边的少女,虽不如左边少女美艳,但飘飘有出尘之感,倒是像极了峨嵋掌门莫灵琪。叶子站立许久,目不转睛的盯视着两个少女浮雕,内心砰砰乱跳,这两个人是谁?怎么和那两个人如此相像?

她带着疑问继续往前,便进入了一个开阔的大厅。只见里面桌凳齐全,但是散乱了一地,叶子走过去轻轻扶起一只小桌,发现桌面光滑入镜,似是用河中贝类精心雕刻而成。她抬起头来,仔细观察大厅四壁,发现正中墙上挂画早就被人扯落,上面被不知何种利器划的东一道沟西一道坎,连贯下来,像是一篇文字,叶子不识字,自然也不认得上面写些什么。再看其他三面墙壁,每面都被人划了个大大的叉字,上面刻着面目狰狞的骷髅头骨。叶子吓得心里一哆嗦,便扭头不再去看,穿过大厅,便是一个小小的石室,四壁似乎薄一些,上面也雕满了花朵,不是杏花,而是一朵朵怒放的紫罗兰花,雕刻者在原料里加了香料,虽然时间似乎已过很久,但仍然有荡荡悠悠的香气,不断的拨弄叶子脆弱的神经。叶子身子微微一颤,那股落水后升起的yu望又冒了上来,她吓了一跳,连忙收敛心神,暗道,这房子的主人倒会享乐,他一定是和心爱之人在此隐居,却被仇家赶了上来。叶子轻轻叹口气,慢慢抚mo着石床边的一个大摇篮,他们都有心爱之人,而且还能在一起,还能有……可我呢,谁可怜我,谁同情我?她越想越是生气,手中使劲,一把将摇篮推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从摇篮底部掉下一样东西,正砸在叶子的脚背上,十分疼痛。

叶子弯腰将那物件拣起,竟然是一柄剑,花花绿绿的格外好看,但拿在手里却十分沉重,不像是小孩子的玩具。难怪这摇篮如此之大,叶子心里想着,拿着剑仔细端详,发现它没有剑刃,但剑尖锋利异常,不知是什么东西铸造。叶子把剑拿在手里,轻轻挥舞几下,心中暗想,这里面宝贝倒是不少,可惜啊,没吃没喝,我要挺不住了,倒可以用这东西自尽。百年以后,别人偶尔到了这里,也许还会以为我是那两位美人之一呢。她想到这里,不由又自怨自艾起来,猛得横过剑尖,想就此自尽,免了日后的种种苦楚。

就在这时,大厅忽然微微震动起来,叶子回头一望,发现大厅侧面竟然还有一个偏门,已经密封起了,只留下门缝的轮廓,震动之源似乎就是那里。叶子更为奇怪,只觉此处处处透着神秘,连忙快步走近偏门,仔细观看。这时候,偏门的震动更大了,似乎是有人在里面用力推动。叶子颤声道:“是谁?是谁?”声音在静寂的大厅里回荡过来,听的她自己也是毛骨悚然。叶子用手试着推了推偏门,封的太死了,丝毫不能动摇。她毫无办法,只能怔怔看着偏门的震动越来越大,直到地动山摇,连绵不断。最后,一声震天巨响,石门被推的直倒下,冷风直透过来,叶子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寒战。再看时,只见一个巨汉直挺挺立在门口——不是巨汉,应当是巨汉的僵尸,高大的躯体挺在那儿,全身长满了墨绿的藓类植物,脸上的肉也腐蚀了,有的地方露出白碜碜的骨头,一只眼珠半挂在脸上。叶子站在那儿,完全吓傻了,刚才用力推门的,就是这个怪物么?凉风一阵阵送过来,风声里隐隐传来低沉的男子清啸声:“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日惨惨兮云冥冥,猩猩啼烟兮鬼啸雨。我纵言之将何补?……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远别离……远别离……”叶子怔怔的听着,“潇湘之浦……潇湘之浦,这是一个男子在思念女子吗?还是别的什么?”这时候,那男子的低声又断断续续传来,“万年孤客……双鱼仙子……思念……”最后终于细不可闻。叶子正侧耳细听,忽然又是一声巨响,把她吓得直跳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巨汉轰然而倒,衣衫、骨头、腐肉散了一地。“万年孤客?双鱼仙子?”叶子暗道,“难道这个人叫万年孤客么?那当真是孤独的很了。这双鱼仙子莫非是他的爱侣?肯定是的,不然他为何要低吟这思念之曲?如果这样,这双鱼仙子也真是幸福……”她痴痴地想着,“我,我什么时候也这样……恐怕……恐怕……”叶子看看四周,“我要饿死在这里了。”她一虑及这些,肚子马上就“咕咕”叫了起来。“哪里有东西吃呢?”叶子想着,“这里的主人总不能让自己活活饿死吧?”她目光四下搜寻,在巨汉的腐尸堆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露出鲜红的一段,显得格外醒目。她仗着胆子将那些腐尸烂肉扒开,将那东西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只见它通体血红,形如婴儿,表层弯弯曲曲的浮着许多金黄的细纹,仿佛有无数条小龙在水中遨游一般。“这是什么?”叶子心中纳闷,“人参吗?”刚想到此处,又一股热流从胸中涌了过来,让她发烧发烫。叶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脸庞,“我的身体怎么了,难道就这么……这么需要男人?”她努力想把这股热流压下去,但无论怎么用力,那热流不但没有加热,反而蒸腾起来,只好微闭着眼睛,聚精会神的领着这股热流在体内流转。等热流在体内完整的运行一周,叶子才意识到,这股莫名其妙的热流不是来自自己的yu望,而是来自手中所握的这状似人参的东西。它仿佛是一颗活动的心脏,在叶子手中微微跳动,传递着遥远而神秘的力量。“原来是它”叶子仔细端详着,“这果然是人参,肯定是这东西,才保存着这大汉的尸体不朽不坏。”想到这儿,她不由自主地朝地上看了一眼,“可是,这东西再好,也只能解一顿不饿……管他呢,先解决了这次,下次饿急了,再用剑结果了自己不迟。”她想到这儿,再加上饥渴难忍,也不去理会这“人参”是否有毒,连根带叶,填到嘴里大嚼起来。

叶子闭着眼睛,身体直挺挺的站着,恶狠狠的一口一口嚼着人参,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滚落下来。“我在干什么?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没有人可怜我,没有人可以容留我,让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和这陈尸烂肉在一起,嚼着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破萝卜!”她越想越气,体内的热流也越滚越大,最后都堆积在胸口,连呼吸也困难了,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再也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左右翻滚,口中还在不停的叫着,“爹……娘……明子……上官岚……我恨……好恨!好恨!”声音凄厉,在空洞的大厅里久久回荡。时间一长,终于支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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