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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深夜来敌(1 / 1)

?藩库的银子一拨下来,陈启亮立即着手修造水师战船的准备工作。原有的船厂日常维修外轮尚且忙不过来,修造战船只是一次性工程,他不打算影响原来主业,决定另租新厂。最后在原厂东侧不远处谈下一处废弃船厂,场地大约是老厂的两倍有余,只是周围有些荒芜,泥船坞已经残破,年租金两千两。陈启亮一边安排人手整理场地,重修船坞,清理杂草和废弃物,一边着手招募工匠、杂工。广东外洋是西洋人海军战舰的天下,这次修造水师船只,主要用于内洋巡逻作战,大型船只不多。其中有双蓬船三艘,该船又称同安舟船,原为福建同安建造的沿海优良运输船,改为战船时在舷墙顶上加装女墙及档板,缺口处设置炮位,可以用于内外洋作战。双蓬船双桅,四橹,船长19.85米,宽5米,深1.38米,排水量48.05吨,黄埔船厂预算每艘造价五千五百两。快哨船四艘,这是一种双桅帆船,有的地方还称为艇船、哨艇、快船、快蟹,每舷配置10多把桨,主要武器是装在托架上的大口径抬枪,由于桨帆并用,故航速较快,常用于内洋巡逻和追捕走私船只。快哨船总长27.5米,船体长22.75米,型宽5.79米,型深2.17米,预算每艘造价五千两。另造拖风船和米艇若干,拖风船是沿海简便快速货船,首尖尾肥,船身宽阔,单桅;米艇则是沿海轻便货船,有大、中、小号之分,各载米2500石、2000石、1000石,这些货船清代中后期开始作为广东水师的战船,预算造价一万五千两。其余则是修缮现有舰船,预算支出一万三千两。这次修造战船,全部火器另由朝廷指定的佛山匠商专门制造,不在船厂招标承造范围之内。陈启亮初步框算,黄埔船厂这单生意能够赚到两万两,这些舰船对付会党、海盗绰绰有余,但要与洋人战舰海上作战,恐怕早已是不堪一击。

这些修造工程量必须在半年之内完成,大约需要工匠上百名,杂工苦力近千人。招募不需要更多专业技能的杂工苦力相对容易,广西和高州战乱,流民不少,很快就以日工钱一钱银子招齐,经过短时间培训就可以入厂干活了。招募工匠方面却不是很顺利,一下子招这么多熟练工匠本来就不易,潘记船厂这时候又突然也开始招募工匠,更增加了招工难度,每日工钱涨到四钱,半个多月也只招了不到六十人。眼看开工在即,巡抚衙门和广东批验所催问又急,陈启亮急得没办法,只好亲自搭乘英国火轮远赴福州,以管吃管住、日工钱三钱的价码招得了所需剩余工匠,只不过这样一来,整个工期就耽搁了半个多月,费用也增加了一些。

为了能赶上工期,保证工程质量并且控制住成本,陈启亮把老船厂的一套管理方法搬了过来。首先把工匠组织起来,从老船厂抽调老成可靠的工匠担任工序负责人,又对每条新造舰船指定了负责工匠专司协调和质量控制。所有杂工也都编排分组,从中挑选老实持重之人负责,相应增加一些工钱,但是也必须承担责任。整个战船修造,技术上由黄善祥统一负责指导,刚开始的时候时,陈启亮还亲自负责人员和物料调度。物料采购因为老船厂原来已经有了供应商,只需要调整供应物料的规格和数量即可,相对省心,但入库材料质量仍然关键,于是指定专人收货查验,工序负责人在使用上也严格把关,陈启亮也经常入库查看。此次工期紧迫,来不及详细制定人工和物料消耗定额,只得以原有广东修造战船消耗惯例为基础,对低于和超过定额的,按照与定额计算出的差额,分别奖罚。

一直忙到10月底,船厂战船修造方才基本理顺,陈启亮终于缓了口气,可以把精力投到其他方面。九月份新船厂刚盘租下来时,陈启亮就通过徐士杰向巡抚衙门申请,请求准购洋枪二十支,装备护厂拳勇,防备匪盗破坏水师船只。当时广东有钱豪门常有私购洋枪护院,只是数量不敢太大,也不敢公开拿出来使用。抚院方面有徐士杰帮着说话,枪支数量不大,又不需要府库出钱,加上叶名琛也的确担心盗匪破坏水师船只,很快就批下来准请购枪。早在8月份,陈启亮就同远在英国的欧文联系,购买普鲁士德莱赛后装线膛步枪和柯儿特转轮手枪各五十支,官府准许购枪只不过给公开使用一个合法的身份,无论是否有这个身份,洋枪都必须装备上。德莱赛步枪和现代步枪很相似,由身管、枪机、发射机和枪托等组成,发射的就是纸壳定装枪弹。使用时,射手用枪机从后面将子弹推人枪膛,扣动扳机后,枪机上的长杆形击针即刺破纸弹壳,撞击底火,引燃发射药,将弹丸射出。该枪装目前还只是单发,但在当时已经是非常先进了,普鲁士政府对德莱赛枪很重视,投人大量人力、物力秘密生产这种枪。由于只能走私购进,欧文的进货成本也很高,每只需要银洋百元左右。欧文上次回国后船上的货物卖得还算顺利,整个一趟航行算下来虽说没赔钱,但赚的也不是很多,不过欧文很有信心,打算9月底启程再来中国。这次载运的货物都是事先同陈启亮商量过的,除了秘密购置的枪支弹药,还有洋布、钟表、玻璃器具,陈启亮还特地定了两部蒸汽机和生产肥皂的设备,欧文准备带回英国的主要有茶叶、丝绸、陶瓷、砂糖,由陈启亮负责组织采购。

新船厂场地开阔,适合操演练武,更主要的是陈启亮真的很担心这里的安全,因此集中训练的少年们从老厂迁了过来。经过两个月的强化训练,这些少年体质变化很大,体能力量和反应速度都有很大提高,武术方面也打下了比较好的基础,拳脚格斗已经有点模样了。迁过来之后,除了拳脚之外,又增加了器械训练,集中学习刀、枪、棍三种武器使用。刀为百兵之帅,刀法讲究劈、砍、拦、扎、抹,易于初学者掌握;枪为百兵之王,在实战中威力强,攻防速度快,富于变化,往往使人防不胜防,更主要的是以后使用步枪刺刀,拼刺技术很多是从枪法中演化过来的;棍为百兵之首,类似棍的武器随处可见,而且拼刺技术中往往也可以夹杂棍术。为了便于今后管理,甚至打仗的需要,陈启亮把全部人员编为十个班,每班十人,挑选武艺好并且勇敢老成的担任班长,明仁、明义担任全队正副队长。过去这些少年绝大多数大字不识,陈启亮要求教书先生每天教十个字,必须做到能够读写熟练,要培养这批人成为未来部队的军*将,不识字怎么能行。官府批下来准许购枪后,陈启亮马上就从香港以每支五十元的价格,买了十支前装线膛步枪,做为训练用枪,让这些少年熟悉步枪的瞄准射击。又到靖远街黄麒英处,求他根据步枪刺杀的特点,琢磨一套枪刺实战的招式套路。

道光二十三年,朝廷曾令广东省以团练助防海口,曾经招集多达十几万人,以升平学社为团练总汇之区,后来虽然对团练不再倡导甚至多加抑制,但从未正式明文取缔。9月底陈启亮正式以乡绅身份,以护卫水师船厂名义,在官府逐级申报请练乡勇。这件事名正言顺,又不需官府掏钱出饷,而且乱世也有助于地方治安,顺利地从县府一直报到省里,10月中旬省里行文批下来,正式对外称为黄埔乡团,陈启亮出任乡团总办。不过这乡团是临时性的,道理上本次水师战船修造完毕后,就应当解散。正好赶上朝廷为广西军务筹措军饷,在广东特开捐纳筹饷事例,为了提高社会地位,陈启亮又出银三千两在省里挂单捐了个七品候补知县,从此成为了可以同地方官平起平坐的官绅。这些名分基本定下来后,11月初,陈启亮派人在梧州、肇庆一带又招收了二百名身体结实的广西流浪少年,整编为新兵队二十个班,委任武术功底比较好的明义担任队长。由于已经是正式官准的乡团了,每月每人开始发饷银一两,不过无论新兵老兵,仍旧称陈启亮为先生,执师徒之礼。

集中在大南门直街宅子中同翠莲、明礼一起学习的少年,以前因为忙,陈启亮过问较少。这一段时间,他感到特别的累,没有能够帮助自己的可靠帮手,自己实在是分身乏术,很多可以做的事情也只能暂且放一放。这批少年眼下虽说派不上大用场,但他们读西学,两三年后可就大不一样了。最近听讲课老师说,他们的学习开始出现分化,少数孩子天资异常聪颖,各门功课都出类拔萃,有些孩子则偏科严重,还有少数孩子已经有点跟不上了。翠莲、明礼在这群孩子中,无论天资成绩都处在中等偏下,翠莲虽然肯吃苦,但成绩比明礼还略差些。前一阵陈启亮一直住在船厂,最近刚搬回到宅子住,这天正好得空到后院看看这些读书的少年。正好赶上英语课,在后面听了一会儿,发现老师发音时夹杂的广东本地口音太重,看来教英语还必须用洋教师,好在现在孩子们已经基本入门,可以简单对话了。还有就是个别孩子对英语的学习能力太差,看来也需要调整调整。

回去之后,陈启亮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决定把这些孩子分为四拨。头三拨每组六人,第一组是各方面都很突出的,今后打算全面培养;第二组是只有英语学得好的,以后由洋教师专门教习英语,翠莲被分在其中;第三组是只有数学学得好的,以后重点培养数学物理化学机械,明礼被分在其中;剩余的几人各门功课跟起来都比较吃力,只好安排在商行和船厂帐房,权且充做出纳。

11月底,欧文和“女神”号经过两个月的昼夜航行,终于抵达广州。由于一切陈启亮都已经安排妥当,“女神”号在中国只停留了不到二十天就返航回国了。欧文对船厂的盈利能力感到非常惊讶,当初他投资的一千元股本,半年时间已经翻了将近三番,还不包括新厂修造战船可能带来的盈利,很是后悔当初没听从陈启亮的劝说多投些股份。欧文这次中国之行,货物卖出和采购价格都比上次要好,估计一切顺利的话,盈利能够比上次翻番增加。欧文带来的机器设备被暂时存放在老船厂的库房里,运来的枪支弹药,除二十支德莱赛后装步枪取出装备乡团外,其余都被陈启亮带着明仁、明义,连夜在老船厂埋藏起来。

转眼已经到了12月下旬,这个季节是广州四季中最凉爽的,傍晚开始又起了风,夜里更是让人感到有些冷。黄埔船厂新厂区经过一天的紧张忙碌,早已经沉寂安静下来,只有巡更的梆子声偶尔敲碎深夜的宁静。经过三个月的紧张施工,新船已经造得有了模样,修缮的旧船也有一部分完工准备离厂。为了保证船厂和新旧水师战船的安全,广州将军穆特恩专门派了一位佐领统带一百名水师营营兵驻守船厂,工人进出都要官兵查验腰牌。已经半夜了,农历三十没有月光,只有船厂大门口悬挂的灯笼烛火摇曳,忽明忽暗,站岗的两名水师营官兵已经困得倚在门柱上打起了盹。

突然,船厂外的树林中出现了大批的黑影,这些人全都头戴面罩,身穿黑色夜行衣裤,各执刀斧兵器,行动敏捷迅速,悄悄地接近船厂大门。为首的两人,一个身材魁梧,另一个瘦小敏捷,背后都背着单刀。黑影很快接近到船厂外开阔地的树林边缘,魁梧大汉手势一挥,所有的黑影都悄无声息地伏下。带头的两个人趴在地上观察了一阵,见周围没有动静,相互会意地看了一眼,随后抽出单刀,一跃而起,扑向大门。两个人动作迅捷,瘦小的黑衣人更是轻盈如飞,门口站岗的两名官兵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连声响都没发出,就已经被钢刀割断了喉咙。碉楼上的岗哨刚刚发现门口有了异常,没等示警,只见魁梧大汉右手一扬,寒光飞过,飞镖直中哨兵咽喉。看到门口已经得了手,树林中的黑影一拥而上,杀进船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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