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从地平线慢慢散发出来，天上的星星就像蜡烛一样，一颗接着一颗的熄灭。清晨的第一束阳光依次洒过圣都十二座钟楼，长年栖息在钟楼里的鸽子从窗户里飞出来，盘旋在空中。
艾斯轻轻地拉上房门，而在门外等候多时的费尔与亚尔维斯都冲上来握艾斯的手，但是艾斯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两个人不要惊动了阿西娜，因为她终于睡着了。
费尔使劲点着头，肥胖的下巴上还挂满了泪水，他急忙找了女仆去阿西娜房间照料，然后又急急忙忙地开始宫廷事务。他的心此刻终于安定下来，步伐中夹着几分轻松感。
艾斯走到皇宫后花园，亚尔维斯同样高兴地跟在他后面。
“真是让您费神了，不过您看起来很累，要多加注意休息，让我护送您回去吧。”此刻，年轻人对艾斯有一种说不出的尊敬，类似晚辈对长辈的景仰。
亚尔维斯还记得不久前与艾斯一起去金银山冒险的经历——
当时，他只是感觉艾斯与阿西娜一样，十分年轻，充满精力，还带着一些不明的傲慢与冷酷，这让他感到这位年轻的教皇有些让人难以靠近。
昨天晚上，艾斯与阿西娜的对话乍听之下是在相互争执与嘲讽，其实却是给阿西娜压抑的内心一个释放的豁口，因此这些嘲讽却成了最好的良药，不但如此，还大大地激励了阿西娜。
现在亚尔维斯知道自己错了，他实在太小看艾斯了，这个年轻的教皇拥有别人无法拥有的智慧，蕴藏在情感中的智慧。
“是啊，几天没睡了，不过今天天气不错。”艾斯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亚尔维斯望着他的举止，微微一笑。
“对了，亚尔维斯，失去了左臂不太适应吧？”艾斯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的照射。
“没关系，请不要为我担心，我可不想再让公主殿下难过了，我会努力尝试找回平衡感。”亚尔维斯忽然面色严肃，“我是不会放弃成为骑士的。”
“荣誉即吾命。”忽然，亚尔维斯将右手放在胸口，虔诚地向艾斯骑士礼。
艾斯回头望了他一眼，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接下来，艾斯又匆匆赶到圣母大教堂，直到中午的时候才再一次回到教皇厅。亚撒为他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可是等亚撒端来热茶的时候，发现艾斯居然趴在餐桌上睡着了，午餐却一点未动。
亚撒的心里很难受，不过却只能默默地忍耐，他明白，此刻绝对不能再让人来打搅了。所以他静静地坐在一边守候，任何人无意的打搅都换来他的一顿痛骂。
艾斯趴在桌子上睡的很沉，即使是拥有吸血鬼的血脉，也无法驱散肉体积累多时的疲惫。在这种昏昏欲睡下，他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
是的，他做梦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漆黑的地道里，地道又黑又长，似乎是某个城市的下水道。地道中间被一条黑色的小河分开，小河上漂浮着一盏盏水灯，犹如水面上的红莲花，沿着蜿蜒的河流通向远方——更深远的地方。
艾斯抬头望着最深处，似乎有一阵轻柔的风吹来，但是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却冰冷无比。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思索之间，一阵古怪的声音从狭长的通道底部传来。
“以父之骨捐出，可使汝子再生……”
“以仆之肉献出，可使汝子重生……”
艾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感到毛骨悚然，而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好似无数人在咏唱，震得他的耳鼓膜快要破裂，他强行捂住耳朵，却没有一点用处。
是谁？是谁在念诵这些玩意？
艾斯有些愤怒，浑身的血液仿佛是嗅到了鲜血的味道后变的激烈沸腾。
忽然，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将他惊醒。
“冕下，冕下？”
亚撒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动着。
艾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后背已经湿透。视线清晰的片刻，他发现亚撒脸色苍白，拿着茶杯的手不断地颤抖着。
艾斯叹了一口气，还好，是个梦。
不过，低头的瞬间，他惊呆了。
眼前一片狼籍，桌子餐具全部震飞，身后的玻璃长窗也全部粉碎，精致的水晶灯还在残留地微弱余震中晃动……就在他的身前的大理石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几英尺的深坑，一股黑烟还在袅袅升起。
“怎么了？”艾斯皱了皱眉头。
“冕下，您没事吧？上帝保佑——！”亚撒的声音还带着惊恐，“不知道怎么了，刚才忽然一个晴天霹雳……就打在您的身边……太险了……”
艾斯站起身打量着混乱的四周，眯了眯眼睛。
“没事。”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的修士也冲进餐厅，几分钟过后现场被整理干净，很快就没有人再记得这一天发生的这一切。
两天以后，皇宫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加冕仪式，艾斯将皇冠授予阿西娜。没有隆重的庆祝宴会，也没有热闹的街道游行，总之就是力求简单快速，这也是在阿西娜的强烈要求下完成的，对于风雨后的帝国来说，也是情理之中。
阿西娜在登位之前，还是向艾斯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要求艾斯必须担当摄政王之职，这让艾斯私底下狠狠地咒骂她太损人利己，以至于加冕仪式的时候两个人还相互不给好脸色。
又过了两天，艾斯找来教会里的炼金术师，为亚尔维斯安装了一个炼金术制作的金属假肢，得到了这个礼物后亚尔维斯激动万分，甚至还招来洛杰的眼红——毫无疑问，炼金假肢是一件强大的武器，因此，洛杰借此纠缠艾斯说他太不够朋友。
“艾斯，我都认识你这么久了，瞧，只有这一把匕首还能入眼，拿出去多寒碜？”他举着艾斯很早以前给他打造的匕首，一个劲儿地发牢骚。
“你想怎么样？”艾斯含糊地回答着，注意力依然放在文件上。其实，最近艾斯的心里也很别扭，回到圣都的这些日子，每天除了批阅文件、审核文书、参加议会、旁听帝国会议……他已经快麻木了。
洛杰不顾礼仪坐在巨大的书桌上，趴在高如小山一般的文件上。
“艾斯，你快变傻瓜啦？整天这样不闷嘛？”
“你说呢？”艾斯机械式地用鹅毛笔在文件上签上名字。
“喂，你还欠我几样东西？”洛杰露出献媚的眼神。
“什么？”艾斯装作毫不在意，偷偷地乜斜了他一眼。洛杰顿时脸色发黑，跳下桌子大叫：“你居然不记得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他气呼呼地冲出书房。
“喂，晚上在后门等我。”艾斯没有抬头，只是嘀咕了一句。洛杰抓了抓头发，似乎没听见的样子出了书房。
艾斯嘴角一勾，心中当然知道洛杰再想什么，不过，耍弄洛杰已像条件反射一样自然了。
算算时间已经二十一天，今天晚上是和吸血鬼长老们聚会的日子。由于圣都内到处都是神圣之物，所以三个长老红着脸告诉艾斯，他们不愿意进到圣都去——连上空都不愿意待，所以变成每隔二十一天，艾斯必须出一次圣都。
于是，这便成为唯一的假期了。
今天晚上就是聚会的日子，想到这里，艾斯才有点心情和洛杰调侃上那么几句。
夜色降下以后，艾斯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然后偷偷地从窗户溜出去，他一路暗骂复杂的建筑群和密布的眺望塔与哨塔，一边小心地在屋顶上跳跃，好不容易才来到后门。
“你动作真慢，我都怀疑你变迟钝了。”洛杰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艾斯拍拍身上的白色斗篷，拉上宽大的帽兜。
“我又不是贼，哪里比你动作灵巧呢？”
两人相互嘲讽上了街道，沿着小街走向南边的城门。最近圣都内的治安逐渐加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遇见一群巡逻的长矛兵，甚至在南门还遇见两队帝国骑兵，自然免不了被盘问上几句。
艾斯谎称是外出公务的修士，出示了公文才免去麻烦。
“真麻烦，你用穿墙术不就解决了嘛？”
“你不觉得检查这个城市的防御能力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吗？”艾斯拉了拉帽檐，“明天我可以去嘲笑下阿西娜了，她连一个小修士与一个小贼都抓不住。”
“哈哈，我保证她会嘲笑你，半夜三更出来偷偷摸摸，然后对你说教三个小时。”洛杰窃笑不已。因为艾斯与阿西娜在帝国议会上总是针锋相对，其原因是艾斯漫不经心的态度每每让阿西娜发火。
不过，洛杰却看好阿西娜。理由很简单，现在只有阿西娜可以和艾斯平起平坐了，至少气势上不输给艾斯。
南门外大片的农庄层层叠叠，在宁静的月色下，显现出一片朦胧的阴影。围绕着城墙的护城河以及那些内河出口环绕堤岸，直接贯入帝国的第一大河博雷坎。或近或远，每一个农庄的石拱门前都挂着一盏提灯，虚弱的灯火沿着首都外的采石大道通向深幽的森林。
如此安静的景色下，洛杰舒服地躺在石像鬼的背上，口里悠闲地叼着根被叫做“光明草”的植物，那是一种类似狗尾草的植物，据说在夜晚的时候会微微发光。
一群石像鬼飞翔在空中，在月光下掠过一道道黑影。
幽灵船上的三位长老已经在甲板上等候多时，汉斯口中不停地碎碎念着什么，亚德里恩则是无聊地靠在船栏边，老伯尼索性站着打着盹儿，当汉斯发现石像鬼时，三个人顿时精神抖擞朝空中拼命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