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轻微而又无力的敲门，声音时断时续，毫无节奏可言，像是垂死之人拍打着自己即将铸成的碑墓。
苏白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他不喜欢在独自工作时被人打扰，这就好比一位资深的美食家，在享用自己的美餐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电话而感到不悦一样。
况且苏白也猜不出来者是谁，诊所的租金还有两个月才到期，如果是为了抓感染者的军警，此刻早已经破门而入才对，更何况还有达尔列夫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证，虽然这个男人狡猾如狐狸，但在波及到自己的生计问题上，还是很讲究信用的。
莫非是主动前来还债的债务人？
这个想法仅仅在苏白脑海里停留一瞬，就被转眼否决，因为这完全就是异想天开，除非自己提着手术刀亲自去催债，否则那些吝啬虫们可舍不得动手拔掉自己嘴里的金牙。
然而，就在苏白还在考虑，是否应该为这位不受欢迎的访客打开门时，叶莲娜却早已经从座椅上蹦跳下来，抢先去开门，在她天真的认知中，没有客人是不受主人欢迎的，虽然自己现在还没法帮助苏白整理药剂，但开个门这种小事还是可以代劳的。
苏白默默地看着白兔子一蹦一跳的背影，第一次体会到了身为人父对教育孩子的任道重远。
门被轻轻拉开，乌萨斯常年的寒风由外向内，吹卷起女孩额前的银发，一股莫名的恶臭扑面袭来，巨大的黑影笼罩着她，遮盖住了整个太阳。
叶莲娜不得不仰起头。
那是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他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但皮肤却如同老人一般遍布皱纹，宽松而又有些肮脏的长服一直拖到脚下，细小的淡黄色眼睛里透着生意人一般的狡诈。
“哦，我的天呐，看看这漂亮的小家伙。”男人忽然咧嘴笑了一下，泛黄的牙齿上隐约可见食物残渣，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揉捏一下女孩稚嫩的脸蛋，但叶莲娜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连连后退。
出现了，小萝莉们的天敌――怪大叔！
“克里拉维奇？”苏白打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访客，语气有些意外，“你居然还活着吗？我听达尔列夫说你因为欠债被人堵在家门口，直接死于乱棍之下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看来神还是眷顾我的。”克尔拉维奇摊摊手，语气竟然颇为得意，“那些雇佣来的打手只是一帮菜鸟而已，连屏气都看不出来，见我不动弹以后，一个个慌的跟见鬼了似的，早就吓得逃跑了。”
“真正眷顾你的不应该是神，而是魔鬼吧？你这种人如果下地狱，估计连撒旦都会头疼的。”苏白又重新低下头擦拭着手术用具，那是一把锋利的柳叶刀，被酒精浸湿后，刀尖上反射着凄寒的冷光。
不等主人同意，克拉维奇就轻车熟路的坐在了一张座椅上，叶莲娜端来了刚刚泡好的咖啡，他双手接住，目光有些贪婪地朝女孩天鹅般的脖颈和纤弱的小腿上扫射，粗糙的手掌又故意蹭了一下女孩光滑的肌肤，把叶莲娜再一次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中的托盘砸在对方的脸上。
“管好你的手，克拉维奇，这里可不是什么土窑子，给你端咖啡是为了表达对客人的敬意，别不识好歹。”
冷淡的语气中，苏白依然低头装配着刀具，谁也不清楚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怎么会被注意到，他甚至都没有朝这里瞥过哪怕一眼。
“懂，都懂，哪怕是我的胆子再肥，也不敢动苏白医生您的东西啊。”克拉维奇脸上流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带着某种赞扬的情调，“眼光真好，是个漂亮的小家伙，这是苏白您新养的宠物？”
“不，只是我的护理助手而已。”苏白不得不解释说。
“懂，都懂。”克拉维奇居然把话又重复了一遍，同时笑容更加意味深长，“现在不正流行这个么，什么角色扮演，护士制服之类的……”
“克拉维奇先生，我真佩服你的脑袋里明明已经塞了那么多猥琐的东西，却依然还知道怎么做生意。”苏白语气冷淡，“但很遗憾，我现在不想和你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请在我用手术刀割断你的喉咙之前告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当然，我知道苏白医生您平日里日理万机，忙得很，那我就长话短说。”克拉维琦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您还记得几个月前您交给我的委托吗？”
“委托？”苏白沉吟片刻，“你居然还记得？”
“当然咯，我可是个讲究良心的黑市商人，既然我尊贵的客人有所请，又怎么能不尽心尽力去办呢？”
克拉维奇站了起来，以炫耀的方式掀开自己拖到脚面的长衣，叶莲娜这时才发现他的长衣内襟里边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口袋，用粗麻现挣缝住封口，显得结实无比。
但克拉维奇挑起自己的长指甲，很轻易的就撕裂开针线，他在其中一个口袋里仔细摸索，很快就从中摸出来一把……左轮手枪！
叶莲娜的耳朵微微耸动了一下，面露恐惧的神色。
苏白则抬起头，微眯着眼，他那原本平静如潭水的黑瞳，在此刻终于掀起了一丝名为兴趣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