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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2 / 2)

“您见过我母亲了吗?”阿尔贝问。

“见过了,”伯爵回答,“但我还没有见过令尊。”

“瞧,他就在那面,正在和那群社会名流谈论政治呢。”

“是吗?”基督山说,“那么,那面的那些先生都是社会名流。我倒没有想到。他们是哪一类方面的?您知道社会名流也有各种各样的。”

“首先,是一位学者就是那位瘦高个儿,他在罗马附近发现一种蜥蜴,那种蜥蜴的脊椎骨比普通的多一节,他立刻把他的发现在科学院提出。对那件事一直有人持异议,但他取得了胜利。那节脊椎骨在学术界引起了轰动了,而那位先生,他本来只是荣誉军团的一个骑士,就此晋封为军官。”

“哦,”基督山说,“据我看,这个十字章是该给的,我想,要是他再找到一节脊椎骨的话,他们就会封他做司令官了吧?”

“极有可能。”阿尔贝说。

“那个穿蓝底绣绿花礼服的人是谁?他怎么竟想出穿这样一件怪衣服?”

“噢,那件衣服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是法兰西共和国的象征。共和政府委托大画家大卫[大卫(一七四八—一八二五),法国著名画家,同情法国大革命。——译注]给法兰西科学院院士设计的一种制服。”

“真的吗!”基督山说,“那么这位先生是一位科学院院士吗?”

“他在一星期前刚被推举为一位学者。”

“他的特殊才能是什么?”

“他的才能我相信他能够用小针戳兔子的头,他能让母鸡吃茜草,他能够用鲸须挑出狗的脊髓。”

“为了这些成绩,他成为科学院的院士了吗?”

“不,是法兰西学院的院士。”

“但法兰四学院跟这一切有什么关系呢?”

“我就要告诉您了。看来似乎是因为——”

“一定因为他的实验大大地促进了科学的发展罗?”

“不,是因为他的书法非常挺秀。”

“这句话要是被那些让他用针戳过的兔子,那些骨头被他用茜草染成红色的鸡以及那些被他挑过脊髓的狗听到,它们一定要伤心死了。”

阿尔贝大笑起来。

“那一位呢?”伯爵问。

“哪一位?”

“是的,第三位。”

“啊!穿暗蓝色衣服的那位?”

“对。”

“他是伯爵的一个同僚,前一阵子极力反对贵族院的议员穿制服,他是自由主义派报纸的死对头,但因为他在制服问题上所做的抨击朝廷的高尚行动,自由派报纸大大为他捧场,这使他们言归于好,而且据说就要派他做大使了。”

“他是凭什么资格入贵族院的?”

“他曾编过两三部喜剧,在《世纪》报上写过四五篇文章,为部长大人当选捧了五六次场。”

“说得妙,子爵!”基督山微笑着说,“您是一位很有趣的导游。现在请您帮我一个忙,可不可以?”

“什么事?”

“别介绍我认识这几位先生,如果他们有这个意思,请您为我挡驾。”

这时,伯爵觉得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转过身来,原来是腾格拉尔。“啊!是您,男爵!”

“您为什么要称呼我男爵呢?”腾格拉尔说,“您知道我对于我的头衔并不重视。我不象您,子爵,您很看重爵位是不是?”

“当然罗,”阿尔贝回答,“我要是没有了头衔,就一无所有了,而您,既使放弃男爵的头衔,却依旧不失为百万富翁。”

“不幸的是,”基督山说,“百万富翁这个头衔可不象男爵、法国贵族或科学院院士那样可以终身保持的,譬如说,法兰克福的百万富翁,法波银行的大股东法郎克和波尔曼,最近就宣告破产了。”

“真的吗?”腾格拉尔说,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不会有错,我是今天傍晚才得到的消息,我有一百万存在他们银行,但及时得到警告,在一个月以前就提出来了。”

“啊,我的上帝!”腾格拉尔喊道,“他们开了一张二十万法郎的汇票给我!”

“您可得小心一点,他们的签字只剩百分之五的信用了。”

“是的,但太迟啦,”腾格拉尔说,“我看到签字的票据就照付了。”

“得!”基督山说,“又是二十万法郎,加上以前“嘘!别提这些事情,”腾格拉尔说,然后,他向基督山凑近一步,又说,“尤其是在小卡瓦尔康蒂先生面前。”说完以后,他微笑了一下,转身向他所指的那个年轻人走去。

阿尔贝离开伯爵去和他的母亲说话,腾格拉尔也已去和小卡瓦尔康蒂谈天,暂时只剩下基督山独自一个。这当儿,大厅里非常热。仆人托着摆满冷饮品的茶盘在人群里穿梭往来。

基督山不时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但当仆人把盘子端到他面前来的时候,他却退后一步,不吃解热的东西。马尔塞夫夫人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基督山,她看到他什么都没有吃过,甚至还注意到了他往后退的那个动作。

“阿尔贝,”她问道,“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事,母亲?”

“我们请伯爵来赴宴,他从来没有接受过。”

“是的,但他在我那儿吃过午饭,真的,那次他还是初次在巴黎社交界露面呢。”

“但你的家并不是马尔塞夫先生的家,”美塞苔丝喃喃说,“他来这儿以后,我一直在观察他。”

“是吗?”

“是的,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伯爵的饮食是很节制的。”

美塞苔丝抑郁地微笑了一下。“你再过去,”她说,“等下一次托盘送来的时候,务必请他吃些东西。”

“为什么,母亲?”

“听我的话,阿尔贝。”美塞苔丝说。

阿尔贝拿起他母亲的手吻了一下,踱到伯爵身边。又有一只摆满冷饮品的盘子送了来,她看到阿尔贝想劝伯爵吃些东西,但他却坚决地拒绝了。阿尔贝回到母亲那儿,她的脸色非常苍白。

“是吧,”她说,“你看到他拒绝了吗!”

“是的,但您何必因此难过呢?”

“你知道,阿尔贝,女人的心是很奇怪的,我喜欢看到伯爵在我的家里吃些东西,即使一粒石榴也好。也许他不习惯法国的饮食,喜欢吃别的东西吧。”

“哦,不会的。在意大利的时候,我看他是什么都吃的,显然他今天晚上不想吃东西。”

“也许是”伯爵夫人说,“他是在热带过惯了的,他可能不象我们这样怕热。”

“我想不见得,因为他刚才还向我诉苦说,他感到热得几乎要窒息了,还问我为什么不把百叶窗也象玻璃那样打开。”

“可不是,”美塞苔丝说,“这倒是个好办法,可以试试他是否故意不肯吃东西。”于是她离开大厅。一分钟以后,百叶窗全部打开了,透过那些垂下素馨花和女萎草的窗口,可以看到点缀着各色灯笼的花园和摆列在帐幕底下的宴席。跳舞的,玩牌的,谈话的所有的客人都发出了欢快的喊声。每一个人都欢欢喜喜地享受着微风。这时,美塞苔丝重新出现,她的脸色比以前更苍白了,但神色很镇定。她一直向以她丈夫为中心的那群人走过去。“别把这几位先生拖在这儿,伯爵,”

她说,“我想,他们大概都愿意到花园里透透气,太闷了,他们不是在玩牌。”

“啊,”一个风流的老将军说,“我们不愿意单独到花园里去。”

“那么,”美塞苔丝说,“我来领路。”她转向基督山,又说,“伯爵,您可以陪我去走走吗?”

对于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伯爵几乎踉跄了一下,他看了看美塞苔丝。那一瞥的时间实际上极其短暂,但伯爵夫人却觉得似乎有一世纪那么久。他把他的胳膊递给伯爵夫人。她挽起他的胳膊,或者说得确切些,只是用她那只纤细的小手轻轻触着它,于是他们一同走下那两旁列着踯躅花和山茶花的踏级。在他们的后面,二十多个人高声谈笑着从另外一扇小门里涌进花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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