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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般若翠微(1 / 1)

?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三月十七日,太宗支撑病体驾临显道门外,大赦天下。二十三日,敕令皇太子李治在金液门听政。

四月初一,太宗到终南山翠微宫养病,诏皇太子及玄奘同行。

在翠微宫里,太宗与玄奘谈玄论道,问及因果报应,及西域先圣的事迹典故,玄奘引经酬对,无不契合。玄奘还特为太宗将《瑜伽师地论》中“摄决择分”关于《佛为出爱王所说经》一节单独译出,冠名为《王法正理论》。此论是佛陀对国王的“过失”和“功德”作出评价,提出做国王的十种过失和十种功德;又提出国王的五衰损门、五方便门,目的在劝诫国王力行功德而避免过失,广行方便而对治衰损,鼓励国王护法行善,爱护国民,净化国土。

太宗阅后,多次对玄奘发出感慨:“朕与奘师相逢太晚,不能广兴佛事了。”

五月十二日,太宗病情加重,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太宗对李治道:“李勣才智有余,然而你对他并无恩德,恐怕他不能敬服于你。我现将其降职,等我死后,你再重新起用他为仆射,视为亲信;如果他徘徊观望,就应当立即把他杀掉!”五月十五日,贬太子詹事、英国公李勣为叠州都督。十八日,大唐帝国的开国功臣,开府仪同三司、卫国公李靖溘然逝去,享年七十九岁。

五月二十四日,太宗病情恶化,召长孙无忌到含风殿。太宗躺卧在床上,伸手摸着长孙无忌的脸,无忌放声痛哭,悲不自胜;太宗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于是令无忌出宫。这时,玄奘大师求见。

这一天,玄奘在翠微宫译出了观世音菩萨口授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到含风殿亲自交给太宗。

病榻上,太宗勉强支撑起身体,从玄奘手上接过《心经》。

太宗问:“何为般若波罗蜜?”

玄奘道:

“‘般若’是觉悟的智慧,‘波罗蜜’即到彼岸的意思,‘般若波罗蜜’就是从生死轮回的烦恼苦海到达觉悟的彼岸之意。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六百卷《大般若经》的核心法要,故称作《心经》。沙门玄奘,蒙观自在菩萨口授三世诸佛心要法门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故在西行取经的路上,每当遭遇一切艰苦厄难时刻,总是一心诵念,仰仗《心经》的无上功德,处处都得到顺利,使玄奘能安全到达西天,为大唐众生取回三藏真经。这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不但是三世诸佛心要法门,而且是观自在菩萨的慈悲灵感再现啊!”

太宗双手捧着墨迹犹香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听玄奘颂起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识.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玄奘大师颂经的声音清远雅亮,使听者无厌。太宗听了一遍,又请奘师再颂,如是一连读颂了三遍,太宗越听越觉得心中清明自在,对死亡的恐惧已有所消退,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重演……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无限慧力和玄奘大士慈悲的目光,加持着唐太宗李世民。太宗的脸色开始红润了起来,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已重拾往昔的光彩,他紧紧握着奘师的双手,深情地对玄奘点点头。玄奘现观明了,太宗皇帝对生死已有所悟,一切开解、安慰的语言现在都不再重要了。

他们默默地握着手注视着对方,目光中充满感激、信任与理解……

五月二十六日,皇太子、众王子、公主与文武大臣得到皇上病危的消息后,都赶到翠微宫含风殿。

太宗召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到卧床前,对他们道:“朕如今将后事全都托付给你们。太子仁厚孝道,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望你们善加辅佐教导!”又对太子道:“有无忌、遂良在,你不用为大唐江山担忧!”又对褚遂良道:“无忌对朕竭尽忠诚,世民之所以能拥有天下,多得无忌之力,朕死之后,你们不要让小人进谗言挑拨离间。”于是令褚遂良草拟遗诏。

拟好遗诏后,太宗独召高阳至床前。

高阳公主自从辩机案后,就一直受到父皇的拒见,如今,她终于见到了曾经对自己宠爱有加又一手断送了自己一生青春的父皇,心中百感交集。

太宗老泪纵横,抚摸着爱女的头:“女儿啊!父皇当初就应该尊重你的意愿,不应强迫你嫁给遗爱。父皇现已知错了,请你原谅。”

高阳公主听到父皇请求她原谅,多年的郁怨一下子宣泄出来,禁不住泪如雨下:“父皇……”

太宗在高阳耳边细声说道:“辩机还没有死,你父皇没有杀他,我大唐天子怎么会杀害一个得道的修行者呢?”说完,脸上露出骄傲的微笑,然后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李世民在经历了一刹那的极度昏迷之后,便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光影。最先出现的是半个月前逝去的老将军李靖,在李靖数丈高的身影后面,相继出现了房玄龄、萧瑀、高士廉、魏徵等曾经出生入死的文武大臣,还有文德皇后长孙氏、兄长建成以及三弟、四弟,最后是高祖和穆太后。看着这些熟悉的身影在眼前飞过,李世民的内心感到异常的宁静。

当眼前的一切都化成白光之后,他进入了一个黑色的隧道,向着隧道尽头的那一点光明快速飞去。

此刻,李世民的中阴神识已飘离那四大五蕴假合而成的色身,他看到了一片宝蓝色光明的天空。在清澈明亮的蓝天中央,射出一道强烈耀眼的蓝光,这是来自薄伽梵一切如来毗卢遮那世尊心中的智慧荣光,名为“法界智光”,在此灿烂眩目的法界智光中,毗卢遮那佛父母手执八辐金轮,坐在狮子座上,放出摄护众生的慈光。如果此时李世民的中阴神识能够不惊、不怖、不畏,一心观想毗卢遮那世尊,以虔诚的心情瞻视那明耀眩目的蓝光,对此法界智光生起坚住的信心,并向它祈求祷告,那么,他就可以在此虹光轮中进入薄伽梵毗卢遮那佛心里而证报身佛果,安住中央密咒佛土。

而与此蓝光同时并行的,是一道散发着令人产生愉悦之情的白色光明,那道柔和的白光来自天界,是六道之轮的天道光明。一旦爱上此光,就会错过解脱之道而飘进天宫之中,落入六道轮回的漩涡里面。

由于受到业力的牵引,李世民此时,对光明晃耀而且透明的神圣蓝光心生恐惧,不敢逼视而意欲逃避;而对那道柔和而又模糊的白光,却生起了喜爱之情,他毫不犹豫地趣向了那道来自天界的白光。

一刹那,高阳公主听到天空仙乐飘飘,空中亦洒下花雨。

太宗皇帝李世民,十八岁起兵,三十岁称帝,五十三岁崩逝于终南山含风殿。一时,含风殿哭声一片天,太子李治抱着长孙无忌的脖子,嚎啕痛哭,悲痛欲绝。长孙无忌为他抹去眼泪,恳求太子处理众事以安稳朝廷内外,太子还是不停地哀嚎。长孙无忌说道:“皇上将宗庙社稷交付给殿下,殿下怎么能效法一般人只知道哭泣呢?”

而此刻,高阳公主的内心充满喜悦,她得知父皇早已原谅了她和辩机,并从父皇口中听到辩机无恙的消息,又看到父皇重返天界,她感到非常高兴,内心的喜悦遍满一切处。

高阳公主破涕为笑,对空中如与人语,与父皇依依不舍地告别……

由于心量和见地的不同,对此事有着两种不同的见解。迎接李世民返回天界的天人看到的是,李世民和女儿高阳公主冰释前嫌,父女和好如初,高阳公主高兴地欢送父亲重返天宫;而含风殿中的太子与文武大臣看到的是,高阳公主因怨恨父皇拆散她和辩机这对露水鸳鸯,所以在太宗皇帝去世时,高阳公主不悲且喜,露出哭笑难辨的古怪表情。

五月二十七日,太子李治在飞骑劲兵的簇拥下离开终南山,回到京城。二十八日,李世民的遗体安放在天子专用的御马舆内,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如同平时一样,继太子之后回到京城,安顿在两仪殿。二十九日,在太极殿发丧,宣示遗诏,文武百官上谥曰文皇帝,庙号太宗。

六月初一,高宗李治即位,大赦天下,并同时暂停了征战辽东的各项土木工程。

在高宗李治登基之日,高阳公主将身边侍婢遣散,独自一人骑着一头黄色骡子离开长安,赶赴山西五台山,追寻辩机尊者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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