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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天微凉，无雨。
我一个人漫步在熟悉的街市。
也是这样光滑的日头，我趴在八班门口的栏杆上——“赏鸟”。好吧，这是我的官方说辞。其实眼珠一直在若有若无地回瞟，心里念叨了千万遍“延长歌”，只是为了能看一眼他。
可那天长歌迟到了，于是我也迟到了。
理科和文科班隔了一整栋教学楼，我飞奔进教室的时候满脑子还都是长歌大汗淋漓的背影，以至于，忽略了一个残忍的事实：元月调考，我的听力似乎全泡汤了。
监考老师是我的班主任，她那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油淋茄子来形容。
卷子一收完，她就喷薄了，“郁欣茗，你是有多么痛恨分数，调考居然跟我玩迟到！”
符薇薇那时就在我们班，她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口枯柴，“付老师，她其实两个小时前就到校了。”
“怎么回事？”
“她又去八班赏鸟了。”
于是问题立马就升级成了，郁欣茗态度不正，故意扰乱考纪考纲。我妈被请到年级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延长歌的妈居然也在。只不过我妈是替我挨批受教，而延长歌的妈则是在质问主任，为什么她儿子调考居然落到了年级第二，这不科学。
这件事之后，八班外的走廊就成了一个神秘景点，很长一段时间，都有同学在不懈探索，这儿究竟藏着什么神鸟，居然比分数还值钱。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高中时的校园。
保安查卡时，我说我探亲的，居然没给过滤掉。
五年确实能改变很多东西，物是人非，曾经的视若无睹，如今却新鲜陌生。
我第一次遇见长歌，是在大公告栏下面。新生报到，老师查名册，指路。
“延长歌，高一八班，A楼第四层，男厕所那边左拐就到了。”
那个时候我还特别迷夏达的《长歌行》，一听到长歌两个字，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漫画里女扮男装的永宁公主：李长歌。所以当我闻音回头，看到长歌本人时，只觉得好不熟悉，仿佛似曾相识至千年之久，只是不小心，在时空交错的某个路口走丢了，兜兜转转，终究又找回彼此。那一眼，爱上了就成了天经地义，从此，延长歌成了我的信仰，我的心跳，我午夜梦醒时的尖叫和泪水。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认真地写日记。
我要铭记长歌，一如中国人铭记历史，遗忘是不被允许的罪过。
“三月分的数学比赛，你到底报不报名？报名十块，不报鸭蛋。”
好熟悉的问语！
我几乎是立刻回头，“长歌去吗？”
那个小男生显然凌乱了，不等他朋友回答，就一溜烟跑了，逃命似的。
记得我的闺蜜沈洋曾客观评价过，“欣茗啊，不是我说你，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长歌二字响起，你就算自杀到一半，也能活蹦乱跳地爬起来就去追！而这两个字从你口中蹦出来的时候，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很奇妙，好像带着一种回光返照的神圣感，鸡狗听了是要升天的...”
后来我拎着沈洋的耳朵连续喊了三分二十秒的“长歌”，喊得她终于把下面（省略千万字）的评论给吞回了胃里。可眼前小师弟狼狈的背影，似乎印证了沈洋那丫的说辞。
三月数学竞赛，我报了名。
那时是长歌他们班的数学老师负责赛前培训，她看了我小学至初中的数学成绩记录，头摇成了拨浪鼓，特别壮观。我选文不是没有原因的。从小到大，我数理化就没及过格，让我玩竞赛还不如让考拉学跳水，这点连我妈都深信不疑。
可后来我还是偷溜进了培训班，长歌坐第一排，我坐最后一排。老师经常点他上黑板做题，而我则把手机调成静音，在后面不知疲倦地拍照。那些照片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连黑板上的小字都记得一清二楚，而伴随我多年的楷体居然越写越长歌，后来连英文也飞舞得和长歌如出一格，不然他那天领卷也不会辨认那么久。
考试前的一个月，老师再三强调，进不了复赛就必须退出培训班，没得商量。
我当时就亢奋了，和长歌在同一个班上课是我rì思夜想的事儿，打死我也不要退出。那天开始，我吃饭睡觉全是奥数，看不完就只有逃课做题。我妈听说我逃学，当时就甩了我一耳光，打得我愈发云里雾里，一说梦话就开始背公式，我妈以为把我打痴呆了，哭着说她再也不凶我了。
我如愿进了复赛，决赛那一天，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生的蛋，什么形状我不清楚！你不会是听错了吧！”因为据说全校只有五人进了决赛。
也是那块大大的公告栏，我寻觅了好久也没找出长歌的名字——他居然没进。
那一刻，整个竞赛都成了一个笑话。我转身，撕碎了准考证，丢进垃圾桶里，一路狂奔回家就把书包砸到了沙发上。妈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发这么大的火。”
“是我听错了。”
“我说吧，就是。”
再后来，高二的时候，我活生生把文科扭成了理科。
高一最后一场调考，我在校长办公室里做理科卷，出人意料地进了理科前十，而那时我的胸前还挂着文科的商标。有家长找我妈取经，她当时就春风洋溢地甩了一句，“天知道那孩子发什么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