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再次探向山林间的那座竹屋。回返的途中，余阳纠结着，还是说服自己兜了个圈子。这里扬扬洒洒地下着雪，地面上，积雪盈尺，山林间，雪甚至覆没了枝桠，时不时的传出‘格吱吱’累木须折的响声。
屋内，老妪跟少女都在。蒂娜怀抱里的清凤，转动着稚亮的眼睛，咿呀学着蒂娜在叫妈妈。围在火炉一侧的少女，穿针引线缝着一件全新的小皮袄，每每听到清凤含混的发音，总要附和上自己的赞许。
那少年不在屋内。少年神噬王梁的这件事，让余阳大有一语揭破的冲动，还有她娘亲魂舍被夺，凶犯据说也是他，为什么这么快你们就有了孩子？然而告知这些，无论哪一种结果我都不想它发生在自己面前，也许，以上的那些恩怨只是某种巧合，自己拿来说事居心可谓不净。
隐忍不说，会遗留祸患吗？上次一连数天的观察，感觉贻害之说一时可有，又转瞬可无，就这样犹疑半天，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现身见面的勇气。
秦军请了病假，理由是头疼。不过这会儿正在家捏着饺子。余芳去探望许晴晴回来后，后者追念让自己包些饺子给她爸送去。秦军接到余芳的电话，在单位里死劲儿地往卫生间里钻，还亮出了虚脱的架势，所以上级批假批得也叫一个得力。等他回家一抖落，结果遭来两对吃人的眼神。这当中自然没有大花猫什么事。
余芳帮衬着包了一半，就去生火。这次探视，目的只图当面看上一眼晴晴。谁叫自己不务正业呢，那意念投不出十里地去。她坐在灶台后边添着往年的豆萁，边杂七杂八地胡想一通。不料灶台前人影一晃，瞧真实了，原来是弟弟。她看得眼都直了，添薪的手就顿在火门内，给火灼了一把，眼泪不自禁地滚了下来。这泪并非来自手指间的灼痛，而是日日的盼望，久了便掖撸了丝丝的失望，也有她独自挡下所有歧视的眼光背后，坚强包裹下的脆弱，一瞬时双双寻见了突破口，泪水再不容她铮铮自傲，泉涌的往外淌着，此刻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
余阳在登临这片土地前，已与许晴晴做了短暂的交流，得知许正阳立意绝食。经过反复劝说，可这老丈人像给阎王爷下了迷药，只认死理。如今上面的态度十分明确，不揭棺材底绝不松手。当时余阳就有了灭世的冲动，他娘舅的，人的劣性难道真能无中生有，混淆黑白吗？别说老丈人一清二白，就是贪个十万八万的，这样的职位不跟幼稚园的小朋友含块糖一样，是个事儿吗？可恼的是，这帮混世魔王惯使些非常的手段，意欲来一个欲加之罪，将两袖清风的人治罪，莫非好官当不得是真的，因为不能同流，不甘于合污，那你就真是一颗钉子了，别人拔钉子理由于百姓不通，于官宦仕途那可是人心大畅，紧而绝之势不可免。
说句不戗天理的话，摸着良心问自己要做了官贪是不贪，答案肯定就一个字。曾经私下盘算过丈人的私有资产，不过经此一回，魔王们的脏手反倒擦亮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竟摊上了这么个格格于世的丈人，哎，清廉又怎样？您要是贪一点，平时哪只眼睛该睁，哪只眼睛该闭，说不定这会儿扶摇直上，官升三级也是大有可能的。
在这当中，余阳也曾和伊娃撞过念，两个人只静默不语，最后余阳直接来了姐姐家，发现伊娃没有跟来。出嫁后的姐姐，消瘦了不少，见到自己直哭得稀里哗啦的，泪水瓢泼如雨。
【姐，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平时叮嘱我坚强，今天怎么做了反面教材呢】？语气是惯常的轻松，天崩地裂都经历过，因此这份淡定无须刻意装作。
余芳破啼笑着拿手抹泪，才感觉手指火辣辣的疼。只问什么时候回的，得知答案弟弟是径直落身来的家，当下站起身，就问贺婚的家电哪里来的？余阳也不隐瞒，说了实情，见姐姐顿时矮了半截，整个人浑噩着再没有话说，后来喃喃地嘀咕了半句【原来是真的】。
余阳正想追问，余芳已经怔怔地问开了话【为什么？你要去偷】？【姐，我当是什么呢，那怎么叫偷呢，我就是顺手牵羊而已】余阳细数着为商者牟取暴利的不齿行径，后来说得兴起，扯上了眼前的这场官司【….不说远的，你也知道，晴晴她爸可清廉到家了吧，又能怎么样呢？现如今拿绝食表明心志，管用吗？我不过就是…..】，没等说完，余芳哑着声腔吼道【住嘴，你、你上学学的知识都装到哪里去了，不义之财别人要拿咱不干涉，独独咱不要，你丈人给别人陷害，难保不是你贪图不义之财给连累的，哼，你一个扒窃的人理由说得堂堂皇皇的，还找这许多借口，你、你…】她一时气结，吐不出一个字来。
余阳颤忽着打了个虚惊，暗自诧异自己刚才说的话，居然透了顶的混账。自己向来不会贪慕虚荣，可当初在商场窃取电器时，跟明着抢区别不大，目的仅是要顾全面子，给姐姐这顿骂，骨子里的廉耻翻了江倒了海地啃噬着每一寸肌肤，登时惶恐起来，分明自己就是个罪人，坑了晴晴一家的凶手。此刻犯了傻气，怯怯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余芳跌坐在榆木桩劈作的凳面上，呆望着灶膛里星点的火。捱了半响，又重新燃起火苗，把余阳晾在一边，做了干闷的葫芦。
吃完饺子，余芳才意识到秦军的变化。弟弟可是他仰慕崇拜的对象，今天自招呼过后，就再未吭声，似乎跟他爸结成了阵营。她也不敢去看秦父的脸，始终却烘着面颊，吃下的饺子，完全不知到底咬嚼了没有？
在秦父的敦促下，余阳吞了一碗水饺，从前可谓绝佳的美食，今日吃在嘴里无滋无味不说，甚至很难下咽。幸好姐姐来催促自己出门，这才不声不响地跟出了门。
秦军推出电动车，余芳不让他送，说徒步去车站也没多远。看得出，这位姐夫是逆来顺从的主儿，然而，在他平静的眼眸里，余阳读懂了那份由衷而发的敬重。
余阳显然不想徒步行走，问了二次这一行要去什么地方？余芳拒不应答，埋头只顾着走。
乘坐公交来到市内，一二个美眉看余阳直勾了眼，跟随余芳一起下了车，才惊觉下错了站台。余芳先给杨大妈去了电话，然后寻了一处水果摊，挑了些苹果，拣了一把香蕉，这才一路走着领余阳去了城北的老街口。
这里混搭着商品房和老旧的四合院，沿着一条石砌的疏水河道走不多远，在一株老柳垂荫里，守着为姐姐姐夫保媒的杨大妈，相隔还远，就迎了上来。
余芳微沁着头，垂眉低眼地唤了声大妈。余阳也跟着喊，杨大妈拉住姐姐的手，应着声，却拿眼睃了自己一个来回，老脸忍匿不禁地浮出一抹讶然。随在二人身后，多是杨大妈挑着话头，姐姐嗯啊着应得很机械。
来寻这媒婆，姐姐为的哪桩？揣摩间来到了一幢居民楼下。楼层较低，是那种早期的建筑，风浸雨蚀，现出将近支离的沧桑与负重感。
杨大妈住三楼。一进门，狭窄的客厅里摆了两张四季可坐的藤椅，拐角置着供奉观音大士的香桌。姐姐也是初次登门，拘谨得厉害，主人近乎催促的让座才勉强在椅面上搭了半拉屁股。
对着客厅是两间单开的卧室房门，门虚掩着，只能看见一溜光灰白的墙面，想必里间是开了窗的，光线充足。
杨大妈端来两只遮着盖的茶杯，搁在茶几上，响着声的笑道【下次可不能赶着这个点来，不然大妈哪有展示厨艺的机会】。
余芳挺挺身子，眼睛巴巴地望着杨大妈，满口的话愣是冲不出齿缝，最后弯腰折腾起了脚边的布包，从中间取过一只保温桶，说【今儿个包的饺子，趁着来就装了一些，大妈要不尝两口试试这味道地不地道】？跟着提出那袋水果【我来也没买别的什么，这里就是点水果】。
一旁，余阳看姐姐局促的样子，不明所以但又不以为然。
杨大妈嘟起嘴横乜着眼，嗔怪道【要说你真把大妈当外人了不是，需得着这样吗】？
姐姐吭哧着‘我’了半天，一眼瞥过自己，才似下定决心吞吐地说道【大妈，您前天说的那些话，还作数吗】？
这话让杨大妈的眼角纹骤然深了许多。余阳瞅见客厅的角落里摆放着几张木椅，起身搬来一张，说【大妈，你坐藤椅上，方便说话】。余芳也明白过来，扶杨大妈坐到藤席上，看对方眉眼不展的样子，一颗心好似要跳出胸腔，额角、手心满沁着汗。
木椅油着厚重的枣红漆，看年份已久，色泽暗淡，但仍显得非常结实。刚刚坐定，杨大妈轻吁道【他们拆伙了，今早我小儿子来了一趟，说他抽了商场的股份，准备单干来着】。
姐姐为之一颤，一尽失落的脸上，淌下了两行清泪。记忆里好像没有姐姐落泪的片段，眼下提到商场两个字，而杨大妈的小儿子也是商场的合伙人，姐姐此来想必是央杨大妈在当中说些好话，来为自己开脱。
杨大妈的手脚似也软成了泥捏的，抓住姐姐的手吃重地拍得二拍，说【先不要自己唬自己，我让几个儿子再走动走动，嗯？】
出乎意料的是，姐姐余芳茫无所措地摇起头【别在给几位大哥添麻烦了，好好的生意闹掰了，我、我们于….】杨大妈即时掐了底下的话，瞪着眼说【芳芳，咱娘儿俩结下的缘，天上掉刀子也割不断，别说眼下还摊了几个不争气的娃儿，让他们动脑筋捋捋关系又不能掉块肉，再说要让大妈我干闲着，总也不得劲儿】。
随后，余芳说明了此来的目的，就没再逗留，直接去了晴晴他爸原先工作的大楼。许正阳一直没有离开过机关大楼，但仅限于后大院储备原材料的一间仓库里。
去人事部说明来由，余阳陪姐姐一直干等到了下午五点，正满脑子光着火，自己天地奔波，没过上一天正常的日子，图的什么？现在倒好，陪着一帮混世的官僚消磨时辰，真该让克伊拉人端了这里，再不行就央哈乐炼制一个乾坤袋，惹我发毛就把这颗小球球装起来，制造末日的恐怖先让一帮有权有钱的人尿裤子。
心里泼着狠劲儿，到底未曾探念跟老丈人一见。这时伊娃寻念而来，【快来，这两个家伙在咕叨什么呢】？骋念来看，是个红毛灰眼的老外，面对他的是个黄皮肤的中年男人，穿戴比长相利落得多。伊娃说【这家伙就是污蔑你和晴晴的原告】。许晴晴的意念一直很安静，待老外提着密码箱离开时，才说【他这是要买凶谋杀什么人，目标不在本市，老外的手提箱里全是没有标签的蓝药水，看来被他们瞄上的这个人身价不低】。余阳着恼地骂道【他狗屁娃儿的，就没照片什么的确认目标身份吗】？许晴晴【自然有的，应该传在手机里了】。【草几巴蛋的，高智商作案就能乱盖了，看我的】余阳想一展蛊眼的神通先窃了老外的手机，不料给晴晴喝止住了【慢，这些家伙经过极为严格的训练，感官很强，千万不要弄巧成拙。只要跟着他到了目的地，就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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