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直房。
左手位置上分别是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而右手边，一个老太监躺在一张椅子上。老太监的下头，坐着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朱佑樘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喝着茶，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世人都说，自当今皇上即位后励精图治，可谓中兴。朱佑樘认为自己即位数年，认真署理政务，呕心沥血，远离奸佞小人，压制厂卫，每天殚精竭力，不休不眠，唯恐事情处理的不妥；他自问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中对得起文武大臣，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可今天，锦衣卫和东缉事厂在大街上互殴，地痞无赖进行趁火打劫，导致市面混乱，有人受伤，这叫他情何以堪，后世史书会如何评价。
朱佑樘淡淡的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谁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牟斌，你先说。”
牟斌站出来，朝着朱佑樘的方向跪倒，双手撑地，头磕下道：“回禀陛下，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前不久陛下新封的百户李想属下把他安排到了烟花胡同，几天前商户们把份子钱交给了锦衣卫，东缉事厂有人不服气这件事，今天早上纠集一帮人过去闹事，双方打了起来，结果东缉事厂的人打输了不服气，又叫了不少人去帮忙，微臣怕李想出事，就安排手下人去烟花胡同劝解，没想到下面的人素有恩怨，一时没克制住，双方斗了起来，结果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惊动了陛下，请陛下治罪。”
听到李想的名字，朱佑樘沉默了一下，他明白牟斌的言下之意，自己让李想继续追查白莲教余孽，又答应他和太子合伙经营欢乐谷，牟斌自然紧张李想的安全，听说和东缉事厂的人有了争斗，自然要派人保护，只是没想到手下的人和东缉事厂的人积怨颇深，结果将事情闹大。这样说起来他是有功无过，可事情果真如此吗，他难道就没有一点问题。朱佑樘沉吟片刻，目光却落在那老太监身上。老太监的身体显然不好，病怏怏的躺在椅上，发出一阵阵低咳，头发和胡须已是花白了，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老人斑，眯着一双眼睛，偶尔睁开却是精光闪闪，如果有谁以为这老人是一只绵羊那就大错特错了，老虎就是老虎，哪怕老了，也依然有极大地威慑力。
“萧爱卿，说说吧，你那边调查的结果如何？”朱佑樘对这老太监说话，居然带着几分敬意，甚至以爱卿称呼，由此可见这个老太监在宫里的地位。朱佑樘素来不喜太监干预政事，偏偏对这个老太监，他没有丝毫的轻视，经常听听他的意见。
老太监咳嗽了一下道：“回禀陛下，此事奴婢在接到陛下口谕后也已经找人问清楚，事情的起因的确如牟大人所说是因为烟花胡同的份子钱引起的。之前那里的份子钱一向都是交给东缉事厂的，现在突然交给锦衣卫，我手下的儿郎们不服气，所以争斗了起来，然后事情越演越烈，扩大到了整个京城。是奴婢没有管理好下面那群小崽子，让陛下忧心了。”
“算了，这也不管你的事情，是下面的人胡闹。”朱佑樘摆手说道：“你这样大年纪了，朕还让你操心如此多得事。好了，现在你们说，怎么善后吧。”
直房里一片安静，无人出声。这件事情还真不好处理，东缉事厂因为首领是太监，和宫中关系紧密，不像锦衣卫有事还要上奏折，所以东缉事厂向来压了锦衣卫一头，双方之间是多年的恩怨，收取份子钱是老规矩历来是凭的各家实力说话，这一次的事情也不好评论对错，偏袒一方必定得罪另外一方。至于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因为事情与内阁无关，根本不想出面，再说两只狗打架的事情他们也不想管，心里反而巴不得他们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惹得陛下一生气，就此解散了这两个组织才是最好；不过估计不太可能，最多在心里想想，有些事情宫里还是要他们出面去做。
朱佑樘叹了口气，说道：“这次的事情就这样算了，牟斌、萧敬，记得以后约束好你们的手下，我不希望下次在发生类似的事情。既然烟花胡同的份子钱现在是锦衣卫在收，东缉事厂就让出来吧，其他地方我不管了，你俩看着办吧。还有，萧爱卿，说起来还是你那个手下不对，因为不服气搞出这样多的事情，那个挑起事端的人就不要再用了。受伤的百姓由顺天府出面抚恤吧。好了，散了吧。”
萧敬回到住处，对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待会找人传话，打发贾桂去南京养老吧，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处处落入别人的算计，连带着咱家也没面子，还丢掉了烟花胡同的收入，真该死。”
小太监到：“那李想此人……”
“暂时不要动他，安排人注意李想的动静，盯紧了，咱家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牟斌提到此人后，陛下竟然沉默了一会，这里面恐怕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可惜上次进宫是王公公在驾前，咱家身体不适没有去，否则就会晓得还发生了何事，今天也不会吃这个亏了。”
牟斌出了宫，看到等候的牟建华等人哈哈大笑，看到众人不明所以，牟斌道：“今天真解气，萧敬被手下人拖累在陛下面前落了面子，真是出了我胸中这口恶气去。大家听好了，以后烟花胡同的份子钱是属于我们锦衣卫的了，陛下亲自开了口，东厂有人背了黑锅，李想这一次做的不错。走，回去喝酒。”众人急忙打马跟上。
李东阳和刘健一起出宫，留下谢迁值宿。
刘健轻声道：“想不到这次事情起因是份子钱，还是李想引起的。”
“是啊，”李东阳接口道：“上次就是他寻到白莲教的线索，北京城关闭城门，搜索数日，抓了不少的人。”
“刚才的情况你听到没有，他一个百户所的人竟然把东厂上门闹事的人赶跑了，让东厂在京城四处召集人手去支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怎么办到的”
“我让人打听了，说是他手下招募了一批军余，手持枪杆，按军队办法行事，东厂的人一盘散沙，自然不敌。”
“难道此人还有军事上的天赋？”
“这个难说，他父亲也是锦衣卫校尉，子承父业，熟悉兵书和军中事务也不是不可能。”
李东阳考虑片刻接着说道：“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看陛下在牟斌提到李想后沉默了一会，后来更是破天荒的决定了烟花胡同份子钱的归宿问题，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先例的事情。”
“是啊，听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刘健道：“陛下一向敬重萧敬，遇事留情面，今天居然当着我们的面指责他的手下，好像在暗示什么。”
对视一眼二人均觉得有问题，奈何手中资料太少无法作出合理判断。李东阳担忧的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刘健道：“东阳，你也无需过多担心，如果这李想真的惹出事来，老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