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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东风又作无情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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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数声鶗鴃,又报芳菲歇。梨花榆火催寒食,梅子青时节。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拂水飘绵送行色。谁识,京华倦客。

今科进士都已正式走马上任近一个月,果不出惯例:榜眼、探花入翰林院熬资历,二甲后进士皆分调十三道各县衙门贡职,三甲末很有几人口无遮拦,在平康坊因跟吏部底下人争两个清倌儿的缠头,大闹一场。书生意气一时爽,回头公事才算账。本来每科都有几个人分不到官职,只能在弘文馆、国子监、编史馆打打下手,领最低奉碌熬到有地方官员不提拔手下,上奏要人才迁出去。要说今年官职缺口也不小,可惜吏部小鬼从中作梗,仰仗鼻息的几名进士也只能乖乖去编史馆苦等了。

几人心中怨气冲天,但嘴上还要逞强,以为进了编史馆也无妨,大不了做个秉笔直书的史馆修撰,效仿司马迁、董狐,也能青史留名,传下珍贵的史料瑰宝。

然而事实是——他们并非正式史官,连临时的直史馆都不算,只是一个埋头苦干,名不见经传的楷书手。面对浩如烟海的书卷,他们每日只有抄不完的实录、起居注、时政记、地理志、编年灾祸记、战事录等等材料。且此等材料还在日益增加,国史轮不到他们修撰,轮到了也是誊抄而已。

一名进士见四下无人,咬牙对同僚道:“这算什么?想逼着咱们忍不下去了,主动献殷勤?左右还有几个钱,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压多久!”

“先熬着吧,怎么也不能立刻服软,就算服软也不找他们,否则尊严何存?”同僚附和道。

相比之下,贡职翰林院与中书省的岑寒云便要好许多了。

他目下正在中书省内翻阅以往存档的制书,突然门一开,又很快被闭上。来人双手拢在袖中,笑眯眯道:“员外郎好兴致呀。”

岑寒云回头见是顶头上司中书舍人,眼中微有讶色,不过很快收起来,亲手沏了茶,道:“明公怎么来了?”

中书舍人端来抿了一口,腾腾热气中他眯眼一哂,神情颇为享受。随即放下茶盏,他笑道:“状元亲手沏的茶是不一样,我一把年纪也吃出一抹清流。今日我来,是有几件事要和你商榷。”

岑寒云道:“商榷不敢,明公有事尽管吩咐吧。”

“第一件,我在这中书省干了七年,一直不上不下。虽说是个三把手,但好歹头上还有中书侍郎和中书令两位明公。前一阵职位变动,陇右道抄家大案牵出一批官员,连布政使也落马。今上有意调派京官出任,我上下疏通关节,刚接到口风,今上拟定的陇右道官员名单,我排了个提刑按察使。”说到这,中书舍人停下看了一眼岑寒云。

他闻言立刻拱手笑道:“那要恭喜明公了!看着是京官调往地方,但论起实权,可是大了不知多少倍。”

岑寒云之父是掌管一道财政、民政大权的布政使,而除此之外,尚有提刑按察使与都指挥使协同治理。他自然最清楚这个位子的权力。

中书舍人乐呵呵地笑起来,摆手道:“员外郎说笑了,都是为今上、为朝廷、为百姓办事,不分大小嘛。”

岑寒云也笑,但不接话。

中书舍人于是又道:“第二件,我这一出任陇右道提刑按察使,那这个中书舍人的职位就空下来了。我左看右看,中书省里还是员外郎比较合适。”

“这个……我才入职月余,按规矩,怎么也要等个一年半载,有了资历、成绩,才好升调吧?”岑寒云微微皱眉,直觉里面有些弯弯道道,婉拒道,“我入中书省已是今上极大恩典,本朝更从未有过上任一月就……”

“这个你不要和我谈规矩。规矩是留给没本事的人遵守的,有本事当然可以打破规矩。它是活的,又不是死的。员外郎自幼在尊君淮南道布政使身边耳濡目染,不至连这个也不懂吧?”中书舍人微笑着打断他,道,“先朝九岁小童亦可出任宰相,员外郎二十五六升任一个中书舍人又有何不可?也不是要提你倒绷孩儿的话,只是急事急办,我们也得学着变通才是。”

岑寒云眸光闪烁不定,面带笑意,绝不开口。看得中书舍人直叹气,端茶欲饮,又发现已冷透了,遂放下去,脸色愈发慈祥亲切,劝道:“员外郎,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要是东风射马耳,一吹就过去了。不是与岑布政使、岑尚书有些交情,我也不想多费这些心思。何苦来?”

“是,明公恩情,我都记在心上的。”他终于接了一句话。

中书舍人道:“我哪要你记在心上?提携小辈都是举手之劳。更何况,员外郎一身浩然正气,满腹经纶,胸怀国策,难道就甘心把大好光阴消磨在资历这样的规章上?说句不客气的话,读圣贤书的人,谁不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看盛世万民安居乐业?眼下又是诸国混战,我朝偏安一隅,也不知还能独善其身多久。但你做个籍籍无名的员外郎、清闲无权的翰林学士能为百姓做什么?能为江山社稷做什么?你想要的,就去争取嘛。墨守成规是要不得的。”

岑寒云自幼习书,正是想要长大助皇朝天下大一统,为百姓谋福祉,做个清正廉洁的好官。中书舍人这番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不止如此,还有个隐秘的缘由,他知道自己官职越高,才越有可能……他一时犹豫起来。

中书舍人又想起一些流言蜚语,好似漫不经心地提了提:“听说最近今上有意为庐陵公主挑选驸马啊……”

“咳、咳咳……”岑寒云突然掩唇低声咳嗽起来,好一阵才缓过气,抬头歉意地笑道:“对不住,我失礼了。”顿一顿,他又问道,“明公所说句句肺腑之言,我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只是光是我想还不够,该有什么举措吧?”

中书舍人见他答应,不由笑起来,饶有深意道:“近来东边大水、西边旱的,怪事频发。虽说是小打小闹,但民间淫祀趁机兴盛起来,灾祸没有夺去人命,祈福却夺走了。这势必要镇压的,但光镇压不行啊,百姓心底惶恐,需要精神上的慰藉。三省六部的官员们商议了几日,以为修皇陵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以皇朝祥瑞之气镇压一切祸乱妖魔,百姓也更容易接受嘛。”

岑寒云沉吟少顷,一切都明白了。大修皇陵,耗钱数亿、数十亿,单看各部官吏想贪多少。假使御批五十亿钱,从户部开始一层一层克扣下来,到正式修建的主事手中,能剩下一亿是好的。剩下几千万钱也别嫌少,主事还能吃,至于能修出什么样的皇陵不重要。三年五载后垮了,还可以再修嘛。

“明公的意思,是要我写奏折递上去?”

“不止如此,你还要自动请缨为主事。你是新人,没有根基,今上信任你,对你放心。有了这份功劳,百官承你的情,才能联名举荐你升迁么。”中书舍人笑眯眯地道。

是啊,所有的责任都是主事兜着。他兜不住,还有他父亲,他世伯,乃至整个弋阳岑氏来兜住,能不承情么?

岑寒云叹了口气。一生欲洁,何曾洁。

“何时要呢?”

“越快越好。要是员外郎无事,现在就可以写了。你这边一递上去,明日早朝百官就联名启奏修皇陵一事。”中书舍人也不久坐,起身颇有些急不可耐道,“我这便去跟他们通气。”

岑寒云呆呆地凝视中书舍人疾步走出房门,因走得太快,险些被门槛绊倒。那一身朱红的朝服如粼粼血汗,刺痛他秀丽的眼角。

他不禁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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