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里,瑞兽石雕护在高高的玉陛两旁,伺候的宫女慢慢打着扇子,低垂着眉眼掩住自己身上的哀戚。
玉陛之下,百官跪服。
其中一名儒衫老臣深深跪拜,悲呼:
“陛下!叛军将领已直入江南,若陛下再无决断,怕是要大事不好啊陛下!”
他话音一落,又是“咚”的一声猛地叩头,文武百官也随之整齐划一地叩首,其声响之清脆,直让人疑心他们那不是一群人脑袋,而是一堆好冬瓜。
楚非坐在龙椅上,仗着别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漫无边际地想。
十分镇定。
——尽管他才穿来十五分钟不到,已经大概弄清了这是个什么状况。
京城被围,朝廷受困,本该做主的皇帝竟然在百官参拜呼号之时倚在龙椅上睡着了,给了楚非睁眼的可乘之机。
这个状况,是要遭啊。
但是他现在还陷在上个世界的情绪里,心情很不好。
这个时候做决断,他也是要为人命负责的。
楚非只好先一句话不说,看底下是个什么反应。
没想到,群臣对他一语不发的状况倒是适应得十分良好,几个带头的有志一同地吵嚷了七八分钟,最后其中一个老东西才假模假样地出列做了了断,如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楚非算是看出来了——他就是传说中的被架空的皇帝。
叛军、权臣、昏君。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能说个“不”字吗?
当然能。
冬瓜声响完后,雍帝问出了自上朝以来的第一句话:“我京都距江南何远?”
底下跪着的某御史一愣:这发展不对啊。
转眼去看苏相,却见苏相一派镇定,八风不动地跪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啧,不愧是做官做到顶的人。御史心里一叹,老实低眼,不敢放肆。
楚非问完,老半天没人开口说一个字。
他就纳闷了——皇帝发问,怎么没人回答呢?
孰不知,他问话里没有指明谁来回答,擅自开口触了这喜怒无常的皇帝的霉头,丢了官帽是小,可谁又丢得起脑袋?
君臣相顾无言半晌,楚非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清咳一声,红了耳根,道:“丞相,你来回答。”
众人又是一愣:明明问的是地理,怎么又点名丞相回答?这……难道是觉得丞相践越,要拿他开刀吗?
伏拜在底下的朝臣瞬间冷汗淋漓,脸色煞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楚非不了解皇帝的身份在古代到底是怎样一种权威,自然也就不了解他们这些弯弯绕绕,只是看着为首的七旬老头听到指名身体一歪的样子,很是奇怪。
难道他猜错了,这里最大的官不叫丞相?
叫他回答个问题而已,至于这么害怕?
苏相也勉强以这句话告慰自己,定了好一会儿的神,才慢慢直起身体没有拖延地答到:“回禀陛下,京都距江南之地远极四万三千一百里,近至一万五千四百里。”
幸好丞相能文能武时常翻看典籍,老年痴呆也还不严重,否则就是万死也不足以谢罪。
群臣悚然变色:好大一个坑!
楚非自己并不觉得。
他问了一句还不够,又问了第二句:“依丞相之见,若步行,须得多久?行马,又当如何?”
楚非努力按照自己忘得七零八落的古文里的说话方式颠三倒四地拼凑了两个问题,自认为理解上没有问题,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给了一群人一个下马威!
想想吧,他们刚才才集体在丞相的带领下逼着皇帝下决定,结果皇帝这才一开口就是“依丞相之见”,这是威胁吧?这绝对是威胁吧?
我命休矣!
苏相心里高呼一声,面上显出哀色,却不得不强压下悲意伏地道:“回禀陛下,若步行,少则一月,多则数月;若行马,少则七日,多则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