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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敞着胸，轻柔地笑，继续放肆大笑，夸奖道：“好奴婢，真是个敢于为本少爷分担的好奴婢！”
他的笑，证实了我的推测是正确的，他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只是过于尴尬，便彼此心照不宣了。那么他口中念念不忘的“流萤”是谁？我分不清他到底记得多少，又忘记了多少？
他正襟危坐，敛起笑意，吩咐。“做我的丫鬟只需要做到两点，听话，忠心，便以足够。不必太聪明，更不可自作聪明。不可揣测本少爷的想法，不然，无异于自掘坟墓。”
我端着恭顺的姿态，诺他。眼前的形势，完全超过我的想象，从祁县这样偏远的地方来到这里，难以理清这里莫名其妙的人事。我的早熟，冷淡，似乎连眼前这个荒诞的公子都难以应付。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适应环境，才是目前唯一可行的策略。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我摇头，确实不知，也很好奇。“地牢中的女子，都是祭祀品，都是死人，而我需要找一个经历着生死考验的女子，因为只有将死，才知我赋予她活着是一种多大的恩赐。我只是让洛青和洛柳随意为我带一个地牢中的女子，没想到他们挑上了你。”
我只是静静地听，仿佛他在叙述一件与我无关的琐事。“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月色朦胧中，你空洞荒凉的眼神告诉我，你是最合适呆在我身边的人。我需要一个忠心于我，却不会有其他非分之想的人。几天来，无论怎样，我见不到你一滴眼泪，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女子，不因惧怕、不因愤怒、不因疼痛而落泪。”
我舒然一笑，不为其他，为了我终于寻到一个活着的理由，只因我冷漠。父母从小漠视，祭祀险些丧命，地牢被人出卖……零零种种，难道还能让我有一颗鲜血涌动的心吗？在我的印象中，只有十二岁那年梓梓出嫁当日，我流了一路的眼泪，自此之后，便未觉有伤心动容之事。
我向他福身，准备告退。“少爷，那奴婢告退。”
“且慢。”他扬起声音，道，“进来吧。”
我竖起耳朵，亦未听到任何声响，不一会儿，一个男人笑吟吟地走进。这个二少应该是个高手，有异于常人的听力。我曾经听说书老人谈起过江湖，只是当时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故事，并未留意，如今只有扼腕痛惜。
他并不起身，继续倚靠着床沿，半露的胸肌异常性感，言辞却和善。“小花，请。”
小花？眼前这位昂藏男子，竟然有个让人忍俊不禁的芳名。小花打量着二少，问道：“言悉，你的头……”
他一抹，这才发现有凝固的血渍，眼神冷厉看我，我讪讪不语。我亦是今日才恍然得知，眼前的二少叫做言悉。
这位叫小花的男子料理好二少的伤势之后，就环顾着我，我不怀好意地回看他。他打开医药箱，取出刺鼻的膏药，我正不明所以之际，膏药已经与我的脸无瑕贴合。我伸手小心翼翼地摸，右脸一整片凹凸不平的疤痕，仿似依旧流着脓水。
二少笑嘻嘻地问道：“为何不问？”
“少爷吩咐，岂敢不从，心中并未有其他疑惑。”我口中如是对答，心中却厌弃万分，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小花，真是巧夺天工啊，如此疤面丫鬟，人人见之反胃，哈哈……”二少反而沾沾自喜地夸奖起小红来，我费解不已，亦不多赘言。
“言悉，如此貌美佳人，何故要折腾至此，日日以疤面示人，岂非暴殄天物，可惜啊……可惜啊……”
他们一言一语，一唱一和，我抽dong着嘴角，无助，亦无言。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长相，家里没有铜镜，那是祁县里有钱人家的奢侈品，梓梓终日把我拾掇得灰头土脸，以至于我对于容貌并不如寻常女子般计较。过去不知自己的容貌，现在贴合了疤面，将来更不会知晓。罢了，不知晓，不伤心，不伤心，便不伤身。
“我答应过，不杀你，但是你若背叛我，这个疤面便会陪你一生一世。你最好自己聪明些。退下吧。”
小花看着我退下的眼神里，流出些许其他的情绪，我猜测，那是不是一种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