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魂归(1 / 1)

?周氏得信儿后匆匆赶来,佑昭已被月榛拉回房里,正斜靠在竹制架子床头儿喝金银花水熬的碧粳粥。周氏进屋就直奔床前,揽着佑昭好不怜惜,“槿儿,你这几日身子滚烫,怎么叫都不醒,可把母亲急坏了。”才经历一场生死大难的佑昭此刻伏在周氏怀中,闻着周氏衣衫上熟悉的茉莉花熏香,悲不自胜,也说不出话来,唯有低声哭泣。

“瞧这孩子,总也长不大。”周氏轻抚佑昭背脊,用一方水绿云熟绢帕子为她拭干眼泪,方又接过月榛手里的瓷碗,喂她吃粥,“大夫说你这是热病,体内有邪火,只能用些清热消火的吃食,这个粥最是下火,正合你吃。”

佑昭稳一稳心神,吃过几口粥,又细细瞧了瞧碗中的碧粳米,只见米粒均匀细长,通体碧绿晶莹,开口问道:“吃着倒比寻常的碧粳米好些,可是丰润县进上的京米?这米在镇江极是难得,累母亲为我费心,是女儿不孝。”

站在周氏身旁的孔嬷嬷,抿嘴笑笑,“二太太,您瞧我说什么来着,姑娘有花神庇佑,定会好起来的。这不刚醒便神智清明,一眼就能瞧出这米的金贵。孔嬷嬷是周氏身边的老人儿了,偶尔插几句嘴倒也无妨,又向佑昭道:“姑娘这次可是谢错了人,这米是杨家的炜公子见姑娘病得厉害,辗转托付多人,才搭上丰润县令侄儿的关系,又出高价换来的。临走还嘱咐说若是姑娘吃着好,再帮姑娘讨些来呢。”

佑昭微微色变,心境犹如平静湖面忽起波澜,暂且不知该如何面对杨汝炜,索性岔开话头儿问周氏:“母亲莫要为我误了备晚膳的时辰,父亲今日回来用晚膳么?”

周氏把空碗递给孔嬷嬷,手指点了点佑昭额头,笑道:“你呀,整整昏睡了三日,怎得记性也变差了。你父亲怕错过圣旨上的调任吉日,已先上京去了。原是要一起走,谁料到出发前你突发急病,开始高热。我只好留下陪你养病,待你大好后,我们再上京和你父亲团聚。”

佑昭闻言,心里已有计较。现下应是八年前,十三岁生辰前夕,父亲因在镇江为知府期间政绩卓越,官声极好,被朝廷调迁入京升做了礼部右侍郎。

“母亲放心父亲独自入京?可别忘了京城里还有个文姨娘。若是文姨娘得知母亲没跟去,心里指不定多欢喜呢。”佑昭因刚刚醒来,心里还满是惊怒,无处宣泄,遂言语激烈了些,皱着眉说道。

周氏先是一愣,身子微有轻颤,旋即淡淡笑道:“文姨娘怎么说也是你父亲房里人,等你父亲到京后,有她在旁侍奉一二,我多少放心些。”

“母亲!大伯父房里的慧姨娘女儿不好评判,可文姨娘是个什么性子,母亲不是不知。她若是个安分守己,知足感恩的也就罢了,可她偏偏不是,六姐姐是怎么来的母亲可还记得?”佑昭厉声追问道。

“是谁在你面前嚼舌了,这些话是你能说的么?”周氏不悦地瞥一眼身旁的孔嬷嬷。孔嬷嬷一时有些尴尬。

佑昭自知失言,见周氏双目通红,想是这几日都没能安眠,心里愧疚,遂柔声替孔嬷嬷解围道:“母亲勿怪孔嬷嬷,这些事本不该我说,我也不欲说。只是孔嬷嬷和女儿一样的心思,怕母亲吃过亏还一味地心软,任人得寸进尺,才在我面前抱怨过几句。”

周氏拢一拢衣裳,站起来道:“好了,你还在病中,切莫多思多虑。母亲先去瞧瞧你的药煎得如何了,再让厨房弄几个清淡小菜给你做晚膳。原先厨房里几个得脸的管事被你父亲先带走了,我怕月松镇不住他们,我亲自盯着放心些。”

佑昭不舍周氏离开,又赖在周氏怀中好半晌,撒娇道:“母亲等下记得回来陪我一起用晚膳。”周氏含笑应下,拍拍佑昭的玉颊便携孔嬷嬷离开了。

月榛掖好方才弄散的被角儿,嬉笑道:“我怎么瞧着姑娘醒来后言语变厉害了,听着倒是解气。”

佑昭暗自好笑,面上却强作厉色,用力捏着月榛的小脸,“好你个小丫头,连你家姑娘都敢胡乱编排,还不快去斟杯热茶给我润润嗓子。”月榛疼的一阵求饶乱叫,好容易才挣脱出来,赶紧捂着脸跑开了。

一阵笑闹后,佑昭心里舒畅了许多,想起那似真似梦的前世种种只觉已如过眼烟云。若是在前世,依着佑昭傲气的性子,文姨娘这些事儿她是不愿也不屑理会的。只是方才见到本以为再也无缘相见的生母周氏,心中倍感珍惜,如今只想好好护着周氏,不欲再让人欺负她。佑昭躺在床上想着上一世的人与事儿,不觉间又混混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慧姨娘和文姨娘原是施家老太太娘家庶妹的女儿。因两人父亲中举后喜得忘形,荒废了仕途不说,且日日吃花酒流连烟花之地,纵欲过头儿,终是死在了花酒桌上。不想佑昭的祖姨母不久也染上恶疾,料想命不久矣。此时京城又只余施老太太一个亲人,且待字闺中时与之甚为亲厚,思来想去临终前只好把两姐妹托给了施老太太照料。

施老太太素便把两女视作亲女,待其二人长大后,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施老太太却心里犯了难。姐妹两人身份尴尬,怕是不好在京城中寻人家儿。又担心二人孤零远嫁无人撑腰会被人欺辱,于是打算让佑昭大伯把两姐妹收入房中。当时施家大太太冯氏虽已过门五年且儿女双全,但却怎也不肯依此举,日日来施老太太房中哭求,言语中暗指其偏心,只往大儿子房里安人。进退维谷的施老太太没几日就因气血攻心倒下了。

当时周氏过门尚不足一年,并未生下嫡子,听说此事后二话不说就做主把两姐妹中年纪较小的文姨娘收了房。冯氏见状,不好再闹,也勉强收了慧姨娘。佑昭父亲施澎向来只把文姨娘视作妹妹,遂平日里也不多与之亲近。不想那文姨娘不但不感念周氏恩德,经常变着法地谄媚争宠不说,还跑去和施老太太哭诉周氏善妒不贤,拦着施澎不去她房里,求施老太太为其做主,无论男女只求能生下一个孩子。施老太太管理内宅多年,一眼便能看穿了文姨娘的计量,也不多加理会。周氏却不忍婆婆镇日被扰,怀着佑昭哥哥时劝施澎去了文姨娘房里。

不久后,周氏顺利诞下二房嫡子施文修,文姨娘也如愿怀上了施家六姑娘。施澎因此事厌烦文姨娘,又觉对不起周氏,待施家六姑娘施佑晗出生后,便不再去文姨娘房里。一年后周氏又生了佑昭,在她五岁那年,施澎被朝廷委任出京到镇江任知府一职,随后施家二房就全部随施澎来了镇江。谁知到镇江后,文姨娘怕佑晗自小不得父亲宠爱,将来寻不到好婆家挣不到好出路,遂故技重施,日日设法儿缠着施澎。此时文姨娘没了老太太的约束,又素知周氏性子和软,更是变本加厉,搞得施澎镇日苦不堪言。

直到施老太太来镇江小住顺道接施文修回京念书,亲眼见到文姨娘的所作所为,心中惭愧,知是往日对其太过宽纵才有今日之果。其实慧姨娘和文姨娘被接入施府时皆已满十岁,施老太太教养二人也不过三四年而已。无奈之下,施老太太狠下心肠,回京时便把文姨娘和六姑娘也一道儿带走了。回到京城后又把佑晗养在自己房里,无事不许文姨娘接近。这样施大人和周氏才有这几年安生日子过。

话说月榛斟好热茶端来时,发觉佑昭已经睡熟,脸色比之先前红润不少,眉心也比前几日舒展。放下心来,随手从床头小几上拾起个羽扇,轻轻摇动起来。约半个时辰后,周氏命人摆好晚膳,遣孔嬷嬷来请佑昭去用。

佑昭此觉睡得香甜,被月榛扶起来后但觉神清气爽,身子也恢复了些许气力。因眼下府里并无外人,孔嬷嬷怕佑昭病中穿多不舒服,直接隔着中衣给她披上件青色竹纹潞绸斗篷,兜紧斗篷,拉着她出门后,边走边说:“二太太担心姑娘屋里病气重,就着病气用膳也是不好,今日风不凉,遂把晚膳摆在了风景极好的竹语亭。夏日里姑娘总爱在室外摆晚膳,在房中昏睡这几日怕是也憋坏了,合该出来透透气。”

孔嬷嬷一路说来,佑昭并没心思细听。走了不多一会儿,竹语亭已赫然眼前,四周翠竹掩映。周氏正含笑独坐茫茫空翠中,慈爱地望着佑昭从远处走来。此时临近黄昏,天色暮淡,已有厚重的云雾拢住夕阳,前面又是蒙蒙青霭,视线愈加不明,佑昭看得有些不真切,就怕眼前种种不过又是一场美梦罢了。直到她走进亭里,紧紧抓住周氏的手再不愿放开,感受到手心的温热,心里才安定了些许。佑昭下决心暗道:这一世她定要紧紧抓住身旁这些美好,再不容许他人践踏。

最新小说: 人在综武写情书,女侠们坏掉了 神话:悟性逆天,开局震惊冷冰心 让你出使大庆,你力挺长公主叛变 人在武侠,抢李寒衣当压寨夫人 综武:开局八奇技,怎么成真仙了 综武:大庆说书人?我巨兽模拟器 综武:开局写笔记,情债被曝光了 武侠:人在武当,九岁创真武法相 天命星辰传 盘点幕后黑手榜,庆帝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