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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节 中有千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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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时节,阴雨霏霏。一叶扁舟,烟波急流。数十日月,穿楚江,过楚山,终至卫国境地——珊瑚枕。

卫国,是没有秋天的。珊瑚枕,也不例外。漫天飘雪,似韩昭王废后不堪更漏孤声而滴落在玉枕上的红泪,拂拭了千行更有万行。说来奇怪,伴雪飞舞的竟是素喜爱温暖气候的迷迭香。紫白的迷迭香,若蜘蛛网般粘人,拂去了一身,还是满满的愁肠。

乔堇此刻的心情,如这迷迭香般凌乱。自从与诺哥哥重逢,七岁以前的回忆一点点盛开。有时,她不自觉地起了诺哥哥吻她发丝的幻想。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是爱着灵的。但与诺哥哥在小渔船相处的时光,她开始怀疑,是不是一直当灵是诺哥哥的替代品,是不是为了报恩才爱上灵的。她责备灵,若多花些心思加深她的信任,就不会滋生背叛他的烦恼。她也责怪诺哥哥,若不再风流成性,她愿意遵守婚约。她做不出选择,于是她加倍讨厌自己在感情上不如处理夏侯家事务般冷静果断。

并排同行的叶诺见乔堇心不在焉,打趣道:“小师妹,在想我吗?”乔堇瞟了他一眼,提紫电快步向前,察觉脸颊温热的。叶诺待乔堇走远,一个箭步追上,故作沮丧:“哎,万一我出不了珊瑚枕,小师妹肯定伤心透了。”乔堇眨眨眼,笑道:“没事,我会常来珊瑚枕看你。”叶诺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唇间划过,眼角扬起笑意,道:“只怕珊瑚枕多了一个为我害上相思病的美人。”乔堇右胳膊肘朝后一移,打在叶诺腰上,埋怨道:“你就不能用情专一点吗?”叶诺不觉疼痛,知乔堇不敢下重手,笑道:“小师妹,用情伤身,专情伤心,难道你不觉得累吗?”乔堇刚平复情绪,从情感问题逃出来,不想被叶诺又绕进去,便岔开话题,道:“珊瑚枕,虽隶属于卫国,但实际掌控权在卓夫人手上。卓夫人收留了大量被男人抛弃的女人,教她们习文学武。并且,因珊瑚枕是通往天佑的必经之路,订立了一条规矩,凡入珊瑚枕的男子,交不出深海红珊瑚,为奴十年。”乔堇斜眼微笑,抿嘴道:“诺哥哥,有一副好皮囊,估计是做十年男妓。”叶诺趁乔堇幸灾乐祸之余,一把搂住乔堇腰肢,抽出一串珊瑚珠,立即放下乔堇,笑道:“原来小师妹早就为我准备好了,真贴心。”乔堇气得拔剑挥向叶诺,叶诺只是顽皮地左右闪躲,偶尔用木剑抵挡一阵。乔堇灵机一动,表面上右手拿剑点着迷迭香蓄势砍叶诺脚踝,实则运一股内力于左手掌心,待叶诺防守重心在脚踝时,顺势出击至叶诺胸口。叶诺顿时站不稳,嘴角却露出坏笑。不料,叶诺向后倒时,用剑鞘一带乔堇腰肢。结果,叶诺枕着双臂,怡然自得地看乔堇扑在自己身上,羞得乔堇头也不敢抬,慌忙起身,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接下来,一路上,乔堇神情冷漠,叶诺说笑也不搭理。叶诺不敢再招惹她,遇见长得标致的卖马小姑娘傻傻地盯着他,也忍住上前调情解闷。因珊瑚枕的客栈不接受男人投宿,乔堇和叶诺寻得一间废弃的草屋落脚。乔堇捡些干燥柔软的茅草铺好,又搭起火把取暖,便蜷缩着身子闭目。而叶诺打了两只野鸡,浇上蜂蜜,烤出来格外地香。叶诺将蜂蜜烤鸡凑到乔堇面前,笑道:“小师妹,别生气了,吃你最爱的蜂蜜烤鸡。”其实,乔堇有意生气的,这样诺哥哥规规矩矩的,可以顺利离开珊瑚枕。见诺哥哥一直乖乖的,不再拉长脸应对。乔堇接过烤鸡,同叶诺边吃边聊一路来的趣事,其乐融融。

两师兄妹喂饱肚子之余,打定去附近的温泉舒活筋骨一番。珊瑚枕,以奇特闻名,单不说迷迭香迎雪绽放,仅仅七彩温泉令人叹为观止。正如外人所嘲弄,珊瑚枕牝鸡司晨、阴盛阳衰,出现有悖常理之景不足称怪。由碧影带路,觅得一片花期过半、淡蓝稀疏的飞燕草。乔堇瞅着碧影懒洋洋地躺在飞燕草,笑道:“真是物似主人。”叶诺指着飞燕草蔓延尽头的岩洞,笑道:“和主人一样聪明。”乔堇和叶诺一齐进入洞穴,洞穴里神香草亭亭玉立,紫香遍开,恰好拂拭乔堇一脸挥之不去的秋容。神香草环绕之处,是一口热气腾腾的碧绿泉水。两师兄妹还未泡温泉就神采奕奕。然而,总有不确定因素破坏兴致。此次的扫兴之客是一位花容失措的村妇。这位村妇挽燕尾,簪一对半月梳篦,穿一身褐色宽衣长裙,双眸如清潭却深不见底,肤色若白雪却寒香不散,年过四十,风韵不减。待她惊慌逃窜,跌倒至洞穴时,乔堇一早拽叶诺跳入碧绿温泉屏气凝神。尾随而来的是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知村妇脚踝流血,已无抵抗之力,似半熟牛肉的脸上写着喜不自胜。那村妇声泪俱下,浑身哆嗦,右手紧抓迷迭香。叶诺本计划观摩一场好戏,但无奈乔堇水性不好,又与碧绿温泉生性相克,只得抱乔堇跳出温泉。大汉见乔堇是个水灵美人,自觉今日好运连连,意欲挑逗乔堇,不幸被叶诺出鞘的剑气所震伤在地。那两个大汉色心不改,爬起擦干嘴角的血,胡乱挥舞着拳头攻击叶诺。叶诺扶着气血不畅的乔堇,眉宇间露出轻蔑之笑,道一句“不知好歹”,点木剑于迷迭香花蕊,使一招乔堇对决云若灵的“雁寄折梅”,潇洒自如,将两个大汉如蹴鞠般飞出洞穴。

乔堇顾不及问叶诺如何偷学她自创的武功招式,也无视村妇存在,拉着叶诺径直走。不虞,叶诺停住脚步,笑道:“小师妹,这位姐姐脚踝受了伤,丢她一人在洞穴,于心何忍?”村妇用衣袖擦去脸上泪痕,柔声道:“先生,大恩大德,奴家无以回报。”村妇试图用手撑起身子,但因脚踝上裂开的伤口太大,疼痛难忍,鲜血染红了附近的迷迭香。叶诺松开乔堇,连忙扶起村妇靠在温泉旁的岩石,从腰间掏出一条绣了竹叶沾有半夏籽清香的手帕,替村妇包扎好伤口。乔堇不悦,道:“伤包扎好,可以走吧?”村妇勉强站起,想留住乔堇和叶诺,不巧被一小石子滑倒,昏厥不醒。叶诺将村妇抱在怀里,手指从她的玉肩轻扫至脉搏,笑道:“小师妹,走不了。”乔堇整理衣衫蹲下来,翻开村妇手掌,道:“她掌心粗糙,虎口和指肚滑嫩,说明她是练习掌法之人。”乔堇又解开村妇衣领,继续道:“右肩纹有一朵紫白迷迭香,她是卓夫人下属无疑。之前两个大汉色胆包天,即使诺哥哥不出手相救,也会被这位村妇以企图不轨之罪阉割。”叶诺目不转睛地望着乔堇,笑道:“小师妹认真的样子真迷人。不过,一切是小师妹的推测而已。小师妹练剑勤快,却手如柔荑。背部有朵朱雀花胎记,难道……”不待叶诺说完,乔堇恼道:“我知道你看上这个老女人了。但她是卓夫人的下属,碰不得。若不听劝,后果自负!”乔堇一剑将洞穴口的飞燕草斩得七零八落,拂袖而去。

叶诺见乔堇大怒,笑得意味深长。他缓慢解开村妇的衣带,手指从锁骨滑到白绸抱腹,笑道:“卓夫人,不是等我解开抱腹才醒过来吧?”那村妇睁开眼,食指放入叶诺唇间,笑道:“不愧是黑猫,不仅模样俏,脑子也特别灵光。奴家许久未碰过这等货色了。”见叶诺满脸疑惑,卓夫人将纤指探入叶诺胸膛轻抚,笑道:“有一个叫艾师的男人,想去愁烟,没有深海红珊瑚,就将黑猫的秘密告知于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送上门了。”叶诺明确卓夫人不知小师妹身份,想来卫国人一向对与风月无关的武侠之事漠不关心,顿时轻松,他握住卓夫人轻抚胸膛的纤指,笑道:“卓夫人,心急坏事。”卓夫人眼波流转,舌头舔湿丹唇,道:“奴家现在就想要干柴烈火。”黑猫眼角斜倾,会意一笑,手指挑卓夫人抱腹扣子,吻她红唇,抱她入温泉。两人巫山云雨,迷迭凝香。

且说乔堇离开洞穴不久,收到来自天佑方向飞来的大雁所寄的竹简,竹简上写着“堇儿,千结为我寻生辰红珊瑚,被困珊瑚枕,望相助”。乔堇看罢,立即运气聚神,身子轻如鸟翼,瞬间行百里,杂草不动。一盏茶功夫之后,乔堇已来到珊瑚枕最繁华的集市——红罗襦。其实,乔堇也是第一次来珊瑚枕,颇为新奇。红罗襦的女人大部分只穿露出半边手臂的短袄子和遮不住小腿的短裙,不惧严寒,也不合礼教。客栈酒肆的建筑倒与凝夜无异,只是柱子上一律雕刻凤在上龙在下,乔堇看了对珊瑚枕生些许好感。乔堇向一卖茶果的姑娘打听还君明珠的位置。还君明珠是卓夫人最钟爱的象姑馆,网罗了不少过往珊瑚枕的俊美男子。乔堇按照卖茶果姑娘的指示,从一迷迭香浓郁的小巷穿过,发现整条街象姑馆林立。有几个油头粉面的男子拉着乔堇衣襟时,浑身起鸡皮疙瘩。乔堇快步向前,终于至还君明珠。还君明珠,珊瑚雕砌,水晶为帘,极具奢华。令乔堇惊叹的是,每一株珊瑚皆刻有“卯”字,无疑卓夫人乃是卯时出生。乔堇按原先筹算的,叫一排白面书生,然后个个挑刺挖苦,果真激怒还君明珠的女人。结果双方大打出手,乔堇假装寡不敌众,束手就擒。

乔堇被卓夫人下属点了穴位和蒙住双眼,带至卓夫人行宫如玦。如玦是经千年玄冰洞窟改造而成,可惜乔堇只觉刺骨寒气进入五脏六腑,不得见眼前的瑰丽之景。半柱香后,乔堇被推入三面冰柱的牢房,紫电也被当作破铜烂铁扔进去。乔堇不着急自行解开穴位,倒是抱起紫电,侧卧闭目,嗅到茜痕暖香,连运内力于四肢以备御寒的功夫都省下来,逐渐熟睡。

寅时,日夜交替,一九岁孩童蹑手蹑脚靠近乔堇所在的牢房。那孩童梳两个总角,穿灰蓝襦服,皮肤微黑,脸蛋瘦削,一双眼珠子似擦得锃亮的黑珍珠。孩童掏出钥匙,正准备打开乔堇的牢门,不料早已察觉有异动的乔堇迅疾用剑鞘向前一扫,吓得孩童敏捷地向后闪退。未待孩童张口言语,乔堇又一剑鞘向前横抹,孩童倒地一滚躲过。孩童刚站起身拍衣上冰块,乔堇突然一剑鞘朝脚下斜点,急得孩童跳起来。孩童见乔堇招招以虚式为攻,剑又未出鞘,以为缺乏杀伤力,便捡起身边的一根细冰柱,蹦地而起,直刺乔堇脖子。乔堇拔剑,剑鞘向上挑,与冰块正面碰撞,剑锋来回穿行,指向孩童天灵盖。乔堇不悦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很危险,若不是我及时打散凝固在剑鞘的郁结之气,你会被剑鞘击碎冰柱的反噬之力震伤。”孩童若无其事,笑嘻嘻,逗匍匐在肩膀不动的鬼美人谜影,学着叶诺的口吻道:“谜影,堇师父生气的样子好迷人。”乔堇收剑,揪着孩童的耳朵,道:“学艺不精,倒有空耍贫嘴。”孩童瞧乔堇愁眉不展,不再调侃,笑道:“疼,小襄不敢了。”那孩童叫乔襄,名字是红三娘取的,是个弃儿。乔堇唯恐连一个孩童都看出她的情绪,松开手,道:“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乔襄鼓着脸蛋,道:“去问心姐姐。不知心姐姐的‘死灰复燃’是什么名堂,如玦宫的那些姐姐比预计晚半个时辰才毒性发作。”乔堇捂乔襄嘴巴,道:“不是告诉过你,在外面别喊蓝衣使者名讳。”乔襄不好意思笑道:“一时忘了,下次不会啦。”乔襄从胸膛取出两幅羊皮地图,递给乔堇,道:“这是如玦宫的地形。沈姐姐被关的地方做了红色圆圈标记,沈老伯的生辰珊瑚石是子时珊瑚石,收纳在依然阁。”乔堇斟酌着羊皮地图,笑道:“干得不错,小襄。”乔襄伸出双手,笑道:“师父,报酬呢?”乔堇从腰间取出一包裹着山楂的手帕,放在乔襄手上,道:“手帕上写的是之前与你过招的武功,回去好好练习,别偷懒。”乔襄嚼山楂津津有味,笑道:“中有千结。恰好镶嵌沈姐姐的名字,不会是暗恋沈姐姐之人创的武功吧?”乔堇轻拉一下乔襄的总角,笑道:“你个小毛孩,瞎想啥呢。这是蔓师父将夏侯家交给娘亲时传授的武功招式。诺哥哥偷学后,又教给我。”乔襄耷拉着脑袋,突然叹气道:“哎,左一个诺哥哥,右一个灵哥哥,如何是好。”乔堇收敛起笑容,道:“罚抄写夏侯家训一百遍。”乔襄立即似兔子般逃得无影无踪,留下那句回音“我回忘却阁,堇师父管不着”。乔襄那句话如绣花针般刺痛乔堇,她痴痴地望着伤口淌血,不知所措。忽地,乔襄探出个小脑袋,笑道:“不如选择渊哥哥吧,心姐姐说的。”他又吐出蓝衣使者名字,捂着嘴巴一溜烟消失。乔堇见乔襄如此生机勃勃,不禁摇头苦笑。现在不是思索儿女情长之际,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于是,乔堇仍旧逃避感情问题,去关押沈千结的牢房。

乔襄的地图绘得特别详细,生怕乔堇走错路,不过乔堇费了些时间才找到沈千结的牢房。沈千结乃是天赐三善堂堂主沈度的千金。千结,十七岁,梳百合髻,簪珠花,穿水绿骑装,秀色可餐。千结见乔堇用紫电断开冰柱上的枷锁,兴奋不已,道一句“堇姐姐”。乔堇语气冷淡,道:“武功不济,就该好好在闺房待着,做什么拖油瓶。”千结满脸委屈,支支吾吾:“我,担忧堇姐姐贵人事忙,赶不及爹爹下次病发之前取得生辰珊瑚石。”乔堇颜色缓和些许,因为一路来确有阻滞,千结并非过虑。她从腰间取出另一幅地图,交给千结,道:“沈叔叔的子时珊瑚石在依然阁,我同你一道去寻,得到后根据地图离开如玦宫。”千结点点头。其实,千结不大喜欢行事神秘的乔堇。乔堇的江湖手段与夏侯家之前宣扬的“侠义为怀,兼济天下”背道而驰。但是以德服天下的爹爹对她信赖有加。千结始终觉得武功非凡的乔堇必有过人之处,但到底是什么,就不得而知。

千结跟随乔堇进入依然阁,她见路上横尸遍野,不禁皱眉,知晓是乔堇毒杀的,觉得实在残忍,内心生了几分怨愤。千结取得子时珊瑚石后,只是出于礼节与乔堇言语几句道谢,便匆匆离去。而乔堇虽洞悉千结的想法,却内心坦然。她照地图行至卓夫人卧室尘缘易绝。尘缘易绝,倒有一番太初的素雅气息,不似外人所道卓夫人妖媚惑人的作风。一张白壁榻床,几盆雪莲花,一款折叠镜台,几枚瓣状窗格,仅此而已。乔堇对挂在榻床旁的布帛画颇为留意。画上是一挽燕尾的少妇半掩团扇,她双眸澄澈,体香招蝶,一袭月白长裙搭绸衫,手臂戴一明珠金镯,着实令人神往。画的右下角题诗: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绣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乔堇心细,隐约发觉画上有斑斑被人拭去的血迹,推测是画中少妇唯恐归还了明珠给情郎后仍旧不死心,并打算题诗赠与他断绝来往,不想夫君发现此事,怒不可遏,打伤了维护这幅画的她。乔堇投入画中故事,一时神伤。

且说叶诺与卓夫人一晌贪欢后,在卓夫人预备的床单入睡。寅时,叶诺穿好烤干的袖袍,提携木剑欲悄然离去。此时,卓夫人侧卧身子,故作忧伤道:“叶郎君好狠心,舍弃奴家孤零零一人。”叶诺斜眼一笑,并无言语。蓦地,卓夫人一掌向背后袭击,叶诺矫捷闪躲,那掌打到洞穴墙壁,顷刻周围水珠凝结成冰。叶诺未转身,笑道:“我黑猫,想走,没人可留得住。”卓夫人气急败坏,立即提升内力计划再出一掌,却发现全身经脉在反抗,顿生一股刺痛感。叶诺将木剑直指卓夫人脖颈,笑道:“别运功,你的经脉早已被我封住了。”卓夫人睥睨而视,叱道:“死黑猫,奴家一时大意,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叶诺收剑,凑到卓夫人脖颈,舔那木剑轻划脖颈的鲜血,笑道:“有骨气,我喜欢。卓夫人,不如告诉我真名,有缘再见之日再亲方泽。”卓夫人踌躇片刻,她不愿任何人去靠近她的过去,尽管她常常抱着床边的布帛画潸然泪下。但一个名字而已,顺了黑猫意思,好早些回如玦宫处理珊瑚枕事务。她低声道:“霍雪君。”叶诺在卓夫人耳边喊了一声“雪君”,提剑转身离去,留一句“半个时辰,自行解开”在洞穴徘徊。而卓夫人瘫倒在地,大概多久没人喊她雪君了,她数不清了,只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从前的雪君被丈夫投入水中喂白鱼时已经死了。

叶诺离开洞穴后,径直去了之前的茅屋,见小师妹不在,心中隐隐不快。当年偷偷跑出半夏谷,就是为了找到解除乔堇与鬼美人签订的契约的方法,然而十年未果,他再度回半夏谷时,杂草丛生之处立着筱师父和义父的墓碑,他知晓筱师父和义父之死必与鬼美人有关,可他不敢往下思忖,尤其是望着小师妹抱他胳膊入睡的样子,他毅然掐碎那个念头。叶诺同那只黑色短毛猫到处寻觅乔堇下落,呼吸急促。叶诺在如玦宫附近,发现先前在洞穴调戏卓夫人的两个大汉正与一少女打斗。双方不分上下,少女略显得吃力。叶诺瞧得这位小美人,一身骑装,毫不似乔堇穿起来的不伦不类之感,倒是娇嫩之中透着不多不少的英气,不禁左手握木剑横扫吓走两个大汉,右手搂住小美人的腰肢,吻她丹唇,笑道:“报酬,已收下。”叶诺小心翼翼放开羞赧多于动怒的小美人之际,嗅到小师妹特有的半夏籽清香,问道:“小美人,可见过小师妹?她穿淡紫留仙裙,剑不离身,神情冷傲,芳名乔堇。”小美人正是沈千结,她听到乔堇名字,眼神流露出鄙夷之情,道:“一个淫贱,一个嗜血,很般配。”叶诺神情变得严肃,抓着沈千结的手,道:“小美人,毁我小师妹名誉,很大罪。”沈千结倒不畏惧,道:“单是她杀了如玦宫上下无辜人命,就何须污蔑她!若不是我武功平平,她又对爹爹有恩,必定铲除这个冷血杀手。”沈千结故意讲一长串话令叶诺分心,趁叶诺神情恍惚时,挣脱叶诺,飞速逃离。

叶诺也无心去追小美人,他恰巧发觉卓夫人从一条密道入如玦宫,尾随而至。叶诺脚步很轻,如那黑猫的爪子,使卓夫人并无疑心。卓夫人在密道尽头的衣柜换上缕金银线凤纹缎裙,改簪一对弧形蓝宝石金簪,戴迷迭香流苏金耳坠,十分雍容华贵。卓夫人照铜镜梳理双鬓时,发现一闪动人影,这人影戴碧羽,分明是黑猫。卓夫人疾步从密道进入卧室尘缘易绝,即刻使出三成功力,利用掌中寒气,封住连接密道与卧室之门的缝隙,令叶诺不得入内,心中自是喜悦。卓夫人听得一声鼓掌,转身才知是乔堇。乔堇笑道:“冰魄寒心掌,乃是历代卓夫人独门绝学,据闻练此掌法,断情绝义,冰魄无心,寒气自侵。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卓夫人环绕四周,发现榻床旁的布帛画被握在乔堇手中,细想之,如玦宫地形比较复杂,戒备森严,黑猫的小师妹不会是杀尽如玦宫的人进入卧室吧。她心中顿生悲愤感,声音嘶哑,道:“小丫头,你到底是谁,如玦宫之人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赶尽杀绝!”乔堇瞅了一眼布帛画,笑道:“卫国人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系风月情呀。有人想杀你,夺冰魄寒心掌法,取而代之,我不过是与之做个交易,拿到自己想要东西罢了。”卓夫人知无退路,再运三成内力,双掌由外翻内,寒气如尘土般聚集。而乔堇颇有兴致研究卓夫人这第一层掌法“金屋秋尘怨难消”,不急出招。待卓夫人将掌中秋尘奋力一推时,乔堇拔紫电向前横抹,虚步退后,霎时尘缘易绝飘起雪花,阴寒剧增。卓夫人只剩四成内力,她如玦宫的姐妹皆丧命,她也没打算独活,索性全部运于掌内,初时兰花指自下向上挑起,似秋风微凉,转而朝后竭力一扫,豁然雪花大如鹅毛,形成帷幄,在暴风推动下朝乔堇席卷。乔堇见卓夫人掌法充满应战之意,也不敢马虎,剑气随雪花帷幄流动方向斜点。不料,卓夫人竟然强行收掌,瞬间帷幄断裂,暴雪凝结成冰柱直穿乔堇全身,逼得乔堇退到尘缘易绝一面墙壁,不得不耗用大量内力聚在剑锋来回穿行抵挡。卓夫人第二层掌法“风卷帷幄强作笑”一出,令乔堇神经绷紧。乔堇的“中有千结”剩下最后一步,为赶在卓夫人出第三层掌法之前,迅即双手握剑朝卓夫人左心房一云。那剑锋仿佛完成一个打结动作后累积不可估计的郁结之气,冲破卓夫人左心房,当即气绝身亡。乔堇早在卓夫人回如玦宫之前,就将贴在布帛画背后的冰魄寒心掌撕下来。她把纯粹的布帛画放在卓夫人怀中,又取出一只明珠金镯给卓夫人戴上,道一句“霍姑娘,请安息”,便仓促离开。

话说叶诺听得尘缘易绝里的打斗声,猜到是小师妹与卓夫人。他并不在意这场纷争,江湖如果没有流血牺牲就不叫做江湖了。他从密道的一岔路口进入如玦宫,果真如沈千结所说,尸横遍野。他瘫倒在地,脑海里不断浮现筱师父那句“如果堇儿嗜血成魔,就必须执行家法”。到底小师妹的心智被鬼美人控制到什么程度,一路来他边观察边思考这个问题。如今,他不需要烦恼了。他觉得禀性善良的小师妹一定饱受鬼美人的折磨,渴望解脱。于是叶诺离开如玦宫,假装到处找寻乔堇。

卯时,珊瑚枕的飞雪弥漫,似一场葬礼。叶诺最终遇见乔堇,他紧紧地拥乔堇入怀中,吻着乔堇的发丝。此刻,乔堇感受到不曾有的幸福,原来她守着对诺哥哥的情愫竟有十二年之久,久到她已不知心扉上的尘土一年比一年厚。乔堇靠着叶诺,心跳加速,柔声道:“诺哥哥,我们成亲吧。”蓦然,叶诺松开乔堇,极为痛苦地道:“不,堇儿,我不能娶一个嗜血之人为妻。”乔堇黯然失色,她发觉浑身经脉被叶诺封住,眼角的泪儿不受控制地淌。叶诺缓缓拔出木剑指向乔堇时,未意料到,乔堇强行冲破经脉,背部的朱雀花爬到她的掌心,鬼美人匍匐在她眼角。她出剑十分迅速,只需再深一寸,叶诺脖颈经脉必定断裂。乔堇突然收剑,眼神如那珊瑚枕的雪花般冰冷,道:“死灰复燃,蓝衣使者研制的。中毒者,进入假死状态,明日便可恢复。用来扰乱卓夫人心神,破她掌法所需断情绝义,正好。”

乔堇毅然提剑离去,她掌中的朱雀花流出红泪,顺着剑鞘一点一点滴落,恰似接连的一个又一个凌乱的红线结。叶诺跪在地上,落寞地凝视他亲手造成的千千结。这结,解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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