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么？记得你刚抓住我那会儿，我闹脾气不吃东西。你哄我说，饿死了就没办法逃跑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跑开啊。我听得一愣一愣地，结果吃饱了，靠在你怀里睡了一宿，就没再跑开。”
我没有回答。这些记忆不属于我，却是他最珍视的。
“你一直很疼我。凡是我想要的，你都会满足我。那时候，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可以粘在你身边，蹭在你怀里，看着蓝天白云，看着天色慢慢暗下来，然后一起数星星。”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轩轩，你也记得吧？”
“嗯……”我轻声作答。
“还有……还有和蚩尤作战的时候……你从来……都……不让我……受伤……宁愿自己……宁愿自己……遍体鳞伤……”
他的声音越发虚弱，断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传入耳里。
“小白泽……累了就睡吧。”
“嗯……轩轩……还没到家么？”
“还没。快到了。”
“噢……那你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好。”
挤压的空间，仿佛要将空气撕裂，周围密布的雷剑笼罩在周身，我已寸步难行，也无力继续前行。
停下步子，坐下身子，让谛听靠在肩头，轻缓地抚拍着他的背脊，看着那聚拢的紫色雷电，用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讲着故事。
“曾经，有一个小孩儿，他家里很有钱很有势，所以天不怕地不怕，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待他，生怕得罪了他。他一直觉得，那是他的特权，也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但后来，他却发现，其实他很孤单。”
“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待他的，接近他的人，大多都有所目的。”
“在他很小的时候，一次市里组织绘画比赛，小孩儿也参加了。他画的很丑，很普通，但他却拿了第一名。而他的好朋友，画的很好，很漂亮，却被淘汰了。”
“小孩儿起先很开心，但到了很多年以后才知道，原来他的作品和他好朋友的作品对换了。那个好朋友什么也没有说，依然扮演着他最好的朋友，小孩儿曾因此感到愧疚，但之后，他通过一个下人了解到，这不过是一场等价的交易。因为小孩儿的父亲说，只要小孩儿拿到比赛的冠军，那个好朋友的父母就可以换更体面的工作，而那个好朋友就可以去读他梦寐以求，但学费高昂的艺术学校。交易的前提是，保密。”
“从那以后，小孩儿和那个好朋友绝交了，也很少再交朋友。应该说，是很少交真心的朋友。日积月累，小孩儿发现，他越来越孤单，越来越寂寞，却越来越骄傲，越来越自负。”
“那……那个小孩儿……岂非很可怜？”谛听低声问着。
可怜么？
我心下轻轻一笑，颇有些自嘲。
“或许吧。”
“那后来呢？”
“后来，那个小孩儿遇到了另一个小孩儿，同样优秀，却并不自负的一个小孩儿。我姑且称他们为小孩儿A和小孩儿B吧。”
“嗯。”
“小孩儿B突然出现在小孩儿A的世界，扰乱了一切。起先，小孩儿A很讨厌B，非常讨厌。但也因为这份讨厌，而特别关注小孩儿B。有一天，小孩儿B说喜欢A，A拒绝了，并且扬言要杀了B。B伤心地离去。A才发现，其实他对B不仅仅是讨厌，而是一种特别的在乎，只是一直没有发现。但A安排的杀手已经动手，A害怕地去找B，结果却戏剧性地反被B救了。A向B表白了自己的心意，两个人终于开心地在一起。”
“嗯，是个很美的故事啊，轩轩。”
我摇了摇头，勉强起了一道金色灵体屏障，抵挡着越聚越笼的紫色雷剑。
“只是，故事还没有结束。”我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可惜后来，小孩儿A发现，B接近他也是有目的的，所以心痛地快要死去，和B分手了。B哀求着请求原谅，但A却视而不见。B终于伤心地离开了，同时拿走了A的记忆。”
谛听沉默了。或许他听出了这个故事里的人，就是我自己。
“后来，A还是想起了B，忘不了B，发现他依然很喜欢B，所以千里迢迢不顾艰险地去找B回来。结果，见到B的时候，B却已经忘了A，并且伤害了A，伤得A体无完肤。而在A找回B的路途上，他遇到了C。”
“C？”
“嗯。C是A以前很喜欢的一个孩子，因为C很可爱很可爱很可爱，可爱得让人无法不喜欢。但A再度遇上C的时候，C已经不记得他了，并且脾气变得很恶劣，虽然依然美丽而可爱。”
谛听嘟起了嘴，不说话，我却看见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后来，C渐渐想起了A，选择放弃所拥有的一切，留在了A的身边。”
“那……再后来呢……？”谛听贴着我的身子，小声问着。
“再后来啊……再后来，A决定和C在一起，快乐地生活着。”
“那B呢？”
“B啊……”
金色的灵体屏障被挤压着慢慢碎裂，我紧紧将谛听护在怀里，轻声说：“A会忘了B。因为A无法容许任何人，伤害C。”
剧烈的疼痛感瞬间包裹而来，我倾尽全身的气力，汇聚成一圈灵光护住了谛听的身子，紧紧地，紧紧地搂着他。
温热蔓延，血红色的光晕渲染而开，我闭起眼，只是紧紧地抱着谛听。
“我不允许任何人。”
“伤害你。”
轻微的话语淹没在一片蓝紫色光辉之中，撕裂的疼痛侵袭着全身。
我抱着谛听，紧紧地抱着他。
只要保护好他，就够了。
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