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僧人,心脏不由地乱跳,急忙将陶罐拢到了袖子里。
僧人看着地上的黑伞,剑眉微皱,不过却也没说话,兀自往林外走去。
见僧人消失在竹林尽头,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黑伞说:家人一定快急死了,赶紧回去吧!
几人出了竹林,沿着小路一阵小跑。
到了学校门口,抖了衣服上了草叶,拍了裤子上的尘土,和女生分开往村子里走。
一路上,胖子提溜着旱獭,愁眉不展,肯定是怕回去被他爸收拾。
猴子则一脸无所谓,拎着铁锹跟着,不时提两下裤子。
胖子老妈在公社食堂做饭,这小子不时能弄到白面馒头,伙食一好就比其他小孩儿胖。
不过他爸是个狠人,胖子平时打架很凶,可在他爸面前,不敢顶一句,有次哼哼一下,就被吊在房梁上一顿皮鞭。
猴子他爸抗战死了,老娘在县城棉花厂,虽然调皮,爷爷奶奶也是惯着……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鬼姐姐,心情也不美丽。
那个年轻僧人很怪,追着鬼姐姐不放,还骂她孽障,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鬼姐姐再三叮嘱,不可陶罐不可让他看到,肯定有什么缘故。
村口歪脖子树下,三人合计后,将短柄铁锹藏在了树上,麻绳塞到了喜鹊窝中。
旱獭由猴子拿着,让他奶奶去收拾,说好晚上过去啖肉。
胖子看着我手中的黑伞说,恨水,这黑伞是鬼姐姐的,要不我拿着留个念想,咋样?
我一听不乐意了,问当时你咋不拿,哦,等我拿到村口了,你说这样的话。
猴子也是支支吾吾,被胖子瞪了一眼,提溜着旱獭一溜烟儿不见了。
我对胖子说,她的陶罐在我这里,一定会回来取,黑伞当然是一起带走喽!
胖子还想多说,只见村口一个大汉提着裤子,正在系裤带,见到胖子厉声骂道:小兔崽子,一晚上死哪里去了,还不快给老子滚过来!
大汉横眉冷目,短发冲天,瞪着牛眼睛,胡茬子如铁丝般直立,蒲扇大手挥舞着,正是胖子他老爸。
胖子见到他老爸,顿时蔫了,苦着脸低着头,灰溜溜走了过去。
刘叔好!
我也怕胖子他爸,主要是长得太凶,一生气就更吓人了,隔着老远喊了一句。
“恨水,你学习好,可别跟着我家胖子瞎溜达,这小崽子尽捣蛋惹祸。”听胖子他爸这么说,我哦了一声,然后拿着黑伞就走。
悄悄回头,只见胖子被他爸一记铁拳,身子倒退了三步。
随即,又是铁砂掌,劈头盖脸打的胖子直咧嘴。
别的小孩儿,估计已经哇哇大哭了,可是胖子知道他爸的脾气,越哭打的越狠,这才扛着。
随即,又是一阵暴雨梨花,打完之后,胖子被提溜着,如老鹰抓小鸡似的离开。
我摇摇头,叹息了一声,真是为胖子捏把冷汗,估计这小子回去,又得吃皮鞭。
一抬头,看到那年轻僧人站在歪脖子树下,冷冷地盯着我看。
我懒得理他,心里骂了一声秃驴,头也不回往家里走。
走了几步,只听身后嗒嗒声,那僧人竟然跟来了。
我拿着黑伞,将陶罐往袖子里拢了拢,加快了脚步。
那僧人真是阴魂不散,我走快他也走快,撵着我不放,看来已经知道陶罐在我身上。
我低着头一路小跑,一不留神,一头撞在了人家怀里,连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瓜娃子,一夜到哪里疯去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是爷爷,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我编了一个幌子,告诉爷爷去了同学家。
爷爷问我,急急忙忙的也不看路,怎么了?
“那个和尚一路撵着我!”我说着回头一指,愣了一下,哪有一个人?
爷爷笑着说,瓜娃子你睡糊涂了吧!爷爷怎么没见有人。
我挠了挠头,心里一阵奇怪,暗想那和尚刚刚还在身后,一眨眼咋就不见了呢!
路上怕有耳目,也不敢将陶罐的事儿说出来,跟着爷爷走几步,就回头看看。
快要进巷子时,见那僧人鬼魅般从树后飘了出来,对着我微微一笑。
一踏进家门口,爷爷突然转身将大门关上,竖着食指做了个噤声。
我往门缝里看去,只见那个僧人站在巷子口。许久,才转身离开了。
爷爷叹了口气,往屋里走去。
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爷爷吧嗒吧嗒吸着旱烟,朦胧烟气中火星时暗时亮。
我问爷爷咋了,爷爷却一声不吭,只是吸烟。
突然,他盯着我手中的黑伞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你手里的黑伞那里来的?
我知道事情瞒不住,而且还有陶罐,索性一五一十告诉爷爷,怎么撞上鬼娶亲,如何见到鬼姐姐,遇上年轻僧人……
随后,将陶罐交给了爷爷,低着头立在一旁,生怕被责骂。
偷看一眼,见爷爷面如死灰,神色非常不好。
许久,爷爷叹息着,将烟锅在鞋帮子上磕了两下,沉声说:瓜娃子,这哈子犯了煞星,麻烦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