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闵柔儿脸上，那里顿时多了五个指印。“贱人！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玉玲珑掐住闵柔儿的喉咙，她眼底的怒火恨不得把眼前的闵柔儿活活烧死。
“玉阿姨，使不得，使不得啊！”柳文悦急忙拉住玉玲珑。
碗摔碎的声音。晓霞将剩下的毒药全都喝了下去，她抱住李念，“侯爷，你等着晓霞，晓霞这就去陪你。”她在笑，是一种无比辛酸却又无比幸福的笑。
“晓霞——”柳文悦抓住她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傻呀！”
“小姐，我好想穿上你为我准备的嫁衣，真的好想……”晓霞面带从容的微笑，倒在了李念的身上。
“傻丫头……”玉玲珑无力地松开闵柔儿，她摸摸晓霞的脸颊，然后又抱着儿子垂泪，“念儿，我可怜的孩子——”
在晓霞倒下去的那刻，闵柔儿的脸上掠过震惊。她苦涩地笑了，眼里却涌起了泪花。
柳文悦放缓语调道：“闵柔儿，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李念，可你仔细想过吗，你到底爱他哪一点？他的人，他的心，还是他的身份地位？”
闵柔儿久久不语，但柳文悦看得出来，她在思考她的问题。
“身份地位吗？不是。因为你是堂堂大将军的女儿，你不在乎。他的人吗？也不是，因为你狠心毒死他。那是他的心吗？更不是。你只是一味地逼他，逼他接受你，你根本不曾想过李念的感受。”
“是啊，我爱他什么呢？”闵柔儿似乎被柳文悦说动了。
“你不甘心输给一个身份比你低，相貌没你好的小丫环。你所爱的，只是你自己的面子，你的好胜心，还有你所谓的自尊而已。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闵柔儿痴痴地笑。“我只爱我自己？哈……我只爱我自己么？”她突然抬起头，怒视着柳文悦，“柳文悦，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说教？我爹都管不了我，你凭什么来教训我？”
“我不是在教训你。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如今李念已经死了，但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开心吗？”
“我开心，我当然开心！我比谁都开心啊。”可是，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放了她。”柳文悦命令下人。
那两个下人看着玉玲珑，等她做决定。
“放她走吧……”玉玲珑已经没有力气去恨闵柔儿了。
闵柔儿摇摇晃晃地跨出门槛，然后痛哭着奔跑。
柳文悦扶起玉玲珑，“玉阿姨，他们没有死。”
“你说什么！”玉玲珑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文悦。
那个药店老板给闵柔儿的只是一包迷药，里面加了一些可以令人腹痛的药粉而已。柳文悦故意做出知道闵柔儿要下毒谋害李念的样子，晓霞和玉玲珑情急之下，固然不会另作他想，都以为那是毒药，所以并没有发现，其实李念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玉玲珑问起事情的缘由，柳文悦就把自己在药店偶遇闵柔儿的经过说了一遍。其实，她一开始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想，即使那个药店老板不卖药给闵柔儿，总有人会卖的。与其给闵柔儿机会买到毒药，还不如让她亲身经历一下杀人后的心情，说不定能让她醒悟。
玉玲珑拉住柳文悦的手，郑重其事道：“悦儿，你上次救了我，这次又救了念儿。你真是我们全家的福星呢！”
“玉阿姨，快别这么说。”柳文悦道，“这说明我们两家有缘。”
醒来后的李念朝这边走过来，向玉玲珑问了安：“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念儿，悦儿，我有些乏了，你们聊吧。”玉玲珑临走时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儿子。
气氛似乎有一些尴尬，两个人都没有立即开口说话。李念看着柳文悦，柳文悦却只看着远处的风景。
“侯爷……”柳文悦先开了口，声音淡淡的，没有疏远，也没有特别的熟络，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柳文悦收回目光，看向略显惊讶的李念，微微一笑，然后解释道：“侯爷以前是我的姐夫，过几天要娶晓霞，而我把晓霞当妹妹，侯爷又会成为我的妹夫。想来想去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算妥当，恐怕也只有侯爷这个称呼总也不会出错。”
李念开口要说什么，却并没有很快说出口，他似乎也在思考该怎样称呼柳文悦才对。
柳文悦猜到他要说什么，“若侯爷不嫌弃的话，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叫我一声妹妹。”
李念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妹妹可以叫我一声大哥吗？”
柳文悦怔了一下，然后很大方地叫了一声：“大哥。”
李念微笑，眼底虽然仍有一丝留恋，但更多的却是释然。
柳文悦见晓霞正走过来，对李念道：“大哥就要成亲了，妹妹有句话想对大哥说。‘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晓霞走过来，不由分说就要下跪：“晓霞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柳文悦拉住她，道：“晓霞，我先走一步，你在这里多留一会儿。你后天就要出嫁了，不宜在这里呆太久。天黑之前就回王府去吧。”柳文悦冲李念道别，“告辞了。”
李念望着柳文悦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地牵住晓霞，握紧了她的手。
晓霞抬头看着李念，道：“我会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把小姐记在心里的。”
李念却摇摇头：“你不会只在我身边的。”
晓霞诧异。
李念拉起晓霞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道：“从你为我殉情的那刻起，你，已经在这里了。”
秋风已经带了微微的寒意，吹在柳文悦愈显单薄的身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她脸上带着薄薄的欣慰的笑容，可看的人却从那笑容觉出一股浓重的凄凉。那笑容是那样薄、那样轻，宛如无根的浮萍，只要一阵流浪的细风，就能把它卷走似的。
出了李府的大门，她没有立即上马车，而是驻足仰望着天空。秋日午后的阳光仍是有些刺眼，她不禁闭上了眼睛。“恭喜你晓霞，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的声音很轻，一如她脸上的笑。那声音被风儿带走，散成丝丝缕缕的，消失在周围的空气里。
晓霞找到了幸福。可是，她自己呢？她的幸福在哪里？
又一阵凉风吹过，她不禁抱住了自己的双肩。
身边传来淡淡的尘土的味道，身上也突然增加了重量。张开眼睛，一张熟悉的略显疲惫的脸立即充满了她的视野。
“天凉了，也不多穿点衣服，看，冻着了吧。”凌蓝给她系上披风的带子，明明脸上写满了关心，说出话来，却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柳文悦张口想叫他，却感觉鼻子一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