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 > 穿越言情 > 剑尘 > 第二十回 常恐前尘早,飘零君不知 5

第二十回 常恐前尘早,飘零君不知 5(2 / 2)

诸葛玄望着黄云裴,陡然半跪于地,大口的喘着气。

“诸葛山庄也是我执意要焚毁的……”黄云裴轻声道,“唯有这样,才能败你,败你的杀心、你的执念。而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谁又能将剑神彻彻底底的击败?”

诸葛玄低着头不说话,他已无话可说。他的眼中布满血丝,脸色白得发青。

黄云裴又道:“你可知此园唤作何名?”她顿了一顿,又似自言自语道:“我毁你诸葛山庄,是为赠你此园。一年前,于吉借你之名,在海陵城行侠仗义,先置下此园,又收留这吕岱孩儿照管庄园。其后遍寻天下名匠,造成此水绘之园,这其中一堂、一楼、一房、一斋、一庐、二阁、三亭,皆是按当年琅琊陽都旧府所造,而这水明楼更是原样照搬二十年前我二人曾居之处。他知你喜菊,便访遍天下九州,寻得这百株墨菊,只为求你安心出世,你都看不出来么?”

诸葛玄抬眼四望,但见此园南北东西皆水绘其中,林峦葩卉坱圠掩映,残月高挂,水明楼孤吊湖边,一如当年旧景,心中更是酸楚,道:“于吉?他横刀夺爱,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抢走我的一切……又要这般讨好作甚?”

夜色里,从水明楼中缓步走出一行八人,为首的那人口中吟道:“烟波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此乃黄承彦兄请诸葛兄饮酒所作诗词,你还记得么?”

此人声音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诸葛玄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因为此人既是他至交好友、又是救命恩公——吕良,他讶道:“吕兄,怎么你也在这里?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吕良轻轻长叹,道:“你可知当日饮酒那句只是上阕,下阕乃是‘射雉城中烟景暮,流莺唤人且须住。’云裴与你兄长此番用心良苦,你当真不一点都不领情么?”

“兄长?”诸葛玄更是不解,但见那一行八人中走出二人,那二人衣着颜色一紫一蓝,正是当日那紫衣蓝衣二客,此时借着吕岱手中灯笼的亮光,诸葛玄才看清,这紫衣客那是自己大哥诸葛珪,蓝衣客乃是自己年轻时的儒友、现已为河北望族宗主的甘风。当日诸葛玄觉得这紫、蓝二客言语熟悉,一直猜不透身份,现在才明白过来,竟是大哥诸葛珪与年少旧友甘风!他二人三年前数次劝说自己放下心中无妄的执念,此次又千里迢迢的赶来参与这桩计划之中,这其中手足之情、朋友之义足见昭然。

诸葛珪轻轻按着诸葛玄肩膀,柔声道:“弟弟,该收手了。你若继续如此,我这个做兄长的,将来又何颜以对泉下父老?”

又听普净老僧道:“此水绘园中烟波如玉,又有清流急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诸葛居士若老于此处,看破红尘。唤旧友亲朋,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但把酒吭歌,淡看情愁,亦是人生无恨,足以畅叙大道。放下之乐,善莫大哉。”

众人之意如拳拳热忱,可惜诸葛玄的心已如顽铁。

他恨苍天,恨苍天有眼无珠,总教有情人无情断义,孤望流水红尘;他亦恨于吉,恨他横刀夺爱,却又偏偏至仁至义,安排下这场计划,要救自己脱离心魔。

诸葛玄就那么无助的半跪在地,忽然仰天长啸,其声凄烈无比。他的手紧握住剑柄,灯火跃动,他的头发一根根渐白——古来白发悲如雪,青丝易斩,情愁难断,兴许便是如此罢。

他长啸不绝,只要震得天地黯色、风雨凄下,但听黄云裴一声哀叹,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过。诸葛玄身体一震,回过神来,黄云裴的眼泪,已仿佛流在他的心里。

原来这三年来,不过是痴人说梦。

诸葛玄站起身,将长剑抓的更紧,不住嘶吼道:“于吉!……于吉!……于吉……”

不知何时,吕良已站在诸葛玄身边,幽幽道:“诸葛兄……” 黄云裴此时已是泪水洗面,诸葛玄见她就那样倒在吕良怀里,被吕良轻轻揩去脸庞上的泪水,只觉得五内俱焚。

“云裴……为甚么?”诸葛玄茫茫然然、若有所思,却不愿相信……如果这是一场噩梦,就让我醒来罢!

黄云裴轻声道:“现在你知道他是谁了罢。”诸葛玄的脸色已痛得和他已然全白的苍发一般枯老,涩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吕良叹道:“我是谁?我还能是谁!”

诸葛玄颤声道:“你……你是……”

吕良并未说出自己名字,可是他已经将答案告诉给诸葛玄——吕良即于吉。于吉即吕良。——人海茫茫、真真假假,生死相许、难抗难拒,莫过如是。

于吉苦笑一笑,道:“诸葛兄。我既已超脱,便不会再入红尘。天下第一,也不过虚名。至于云裴,她心已死,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

“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但你对不起你天下人。爱是缘,放也是缘,你懂吗?”黄云裴亦是苦笑,诸葛玄却看得痴了。黄云裴的笑容,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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