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点点头,但还是叹息了一生,才又进了殿。
竹心姑姑既劝不了圣人吃些东西,也劝不了公主先行离去。
时间就这么到了午后。士子们终于出了门,扬眉吐气,却看见跪在地上的公主。他们不知道跪着的是何人,但是看样子也能猜出来是宫里的贵人,于是纷纷行了礼,退出了宫门。
公主恳切的回了礼,心里回忆着刚刚听到的殿试对话,想到“这里面的好几人,将来都将是我北唐的中流砥柱,若能为我所用,甚好。”韫的算盘好好儿的拨弄着,殿门却又缓缓关上了。
不久后出来的人,连看都不看公主一眼,就直接出了去。再回来时,身后已经引着太子殿下的浩浩仪卫了。
“弟弟怎会来,她跟母亲一起见我?”公主很是疑惑。“我本来就害怕同母亲见面,如今再加上一个不熟识的弟弟,恐怕更是无言。
只见太子稍候了一会儿,竹心姑姑便请他进去了。李韫伏身恭敬的看着太子走进去,后面还跟了好几个随从。
太子亦没有正眼瞧她,但是李韫却看出来太子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他不向小时候那样瘦弱了。
竹心姑姑出来了,她安慰道:“不若公主先回九洲池,皇夫方才送来许多的加急军报,又请圣人亲自教导太子。看样子,圣人和太子殿下怕是要忙到很晚。”
“天已快黑了,姑姑。”
“是啊。”
“圣人今日还没吃东西吗?”
“未曾。”
“那她可曾亲口说让我回去?”
“也未。”
“那做臣子的,哪儿有看着圣人忙碌国事,自己先行离去的道理。”
韫至今都不敢说出“母亲”,还有“女儿”这样的字眼。她刚来到北唐时,曾日日前去给母亲请安,风霜雷雨都不辍。但这样的孝心持续了一年,却没有等到母亲的更多关爱,反而是她对竹心的偷偷抱怨:“这孩子怎么日日都来,我真真是害怕。”
她就没有再去过了。母亲并未因此训斥,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韫想起往事,又稍微挪动一点膝盖,跪的已经不行了。这时候,天已经到了黄昏,甚至更暗的时候。宫女太监们都准备开始换班,而宫灯也早已点上了。
眼前一幕好是凄凉。韫看着灯影晃动在红墙上,院子里的人们有序的移动着,除了自己,想想就连安禾都比自己幸福,还能站着,而自己却只能漫无目的的等待。
虽说洛城殿是圣人所在,灯火通明,但毕竟是晚上。到了晚上,宫中哪里不是更冷呢?
更何况是掖庭。韫又想起自己在掖庭的三年。这一次,她不是在噩梦中想起来,也不是喊着爹爹和娘的名字哭醒。她是在清醒之中,恍然回到了过去,仿佛还是那个罪臣之后,被太监宫女们动辄打骂,关在小黑屋里,不给吃喝。
原本她想不通为什么,毕竟母亲当时还是北唐的公主,伊国向来依附北唐,即使自己的父王谋反,他们也不该这样对待栎阳公主的独女。但后来才得知,父王当初亲自带叛军杀入宫中的时候,有不少的宫女太监死于他手。打骂她的人,都是因为自己在宫中唯一沾亲带故的人死于这场谋乱。
李韫痛恨连坐,亦痛恨“父债子还”。
但她渐渐知道“问题出在了律例上。长子继承,不分男女,若人人坚守这样的法度,父亲就不会变为庶长子,才不能外露,志不能舒展。罪行的话,若不施行连坐,世间像自己这样的可怜人,便会少了许多许多。”
“逆贼是错了。但作为他的孩子,我不觉得自己也错了。人不该为自己的出身付出代价。我能做的,就是有朝一日重新制定北唐律,以求亲人反目,无辜受累的事情少发生一些。如果苍天垂怜,或许韫能成功。”
“姐姐回来了。”太子这一声喊,将公主叫醒了。
“是,太子殿下。”
“快起来吧,娘在等你呢。你也是的。”他又看看身边的宫女太监,说到:“你们也是的,怎么不给阿姐拿个凳子,就让跪在这吗?”
“是公主不让。”太子可吓坏了这些宫女太监。他们生怕受罚。
“确实不怪他们,是我怕坏了规矩。”
公主起始以为不同等太久,便跪下来等。但既然跪下来了,又怎么好再站起来。
“好了好了,”太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实在是太困了,阿姐进去问个好,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太子不多说两句,便着急要回东宫歇息。
左右等太子离去,便立马走上来扶起公主,但是她腿麻的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既冷又饿,李韫突然间有些晕眩。
殿门终次打开,这一次出来的,却是许久未见的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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