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看见姐姐被推进监狱,而后典狱官宣读皇上之命。
寒风似乎吹透了歌城的高墙,凛冬似乎侵蚀了监狱的黑瓦。我只觉浑身发抖,现在的我不怕死,只怕来不及为国尽忠;只怕霍家颜面尽失。
爷爷死战不退,父亲却以叛国论处,而我未露头角就死于法场。
我不甘心,我不相信。
在我的追问之下,典狱官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他说他也很崇拜右都统,右都统当年迎击鞑靼,疾击其后,大破敌军,驱逐鞑靼三百五十余里。
可右都统今年,先带兵出城,将横剑关军士置于水火而不顾,最终关口拱手相让。
后点兵出征,刚出临辽,却遭遇埋伏。据传,千将士枯骨沉沙。更重要的是,鞑靼换上燕军服装,用俘虏骗开临辽城门,贼兵进城,虽未伤百姓,却屠尽燕军。
至此,右都统不仅战损千将士,又丢临辽一城。
至于你父亲在哪,无人能知。
战场已是鞑靼领地,没有人知道右都统究竟是叛逃还是投降,又或是战死。
胜败乃兵家常事,临辽之役本不至于定右都统的叛国罪。
但有三点令陛下疑心大起、勃然大怒。
其一:临辽之役后,右都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二:据逃回败兵所说,此役幸存的将士,大部分隶属于右都统---关宁铁骑。也就是说,关宁铁骑实力依在。
其三:也就是你,霍嘉。横剑关的败兵上奏:横剑关一役,大开的城门是最重要的转折点。而你,偷溜去横剑关,却不曾上报。更重要的是:深夜登城楼。
典狱官的话如晴空之霹雳,又如寒风之暴雪。一句一字犹如刀割于我心。
但我不得不接受这事实---父亲再次大败的事实。
午时已到,我和姐姐被带出监狱,赶往法场准备执刑。
姐姐却暗中对我说道:“将军命不该绝,我说的是霍家两位将军。”
我听不明白姐姐的话,已到法场,还有什么命不该绝的呢?
今天的太阳就像冰窖里的蜡烛---只有光,没有温度。寒风在呼啸,暴雪在飞舞。已是二十四节气之小寒,却胜似大寒。
我先于姐姐被送上绞刑台,我注视着法场下百名武装的刀斧手,其手中的长柄斧好不锋利,好不威严!其盔甲闪烁着银白色的寒光,威武万分。
随后,姐姐也被捆绑上绞刑台。
这一瞬间,我怅然,皇上不知事实,却独裁武断,下定叛国之结论,霍家必被满门抄斩!
我爱这片土地,我爱得深沉,我爱辽河,爱高山,爱花草,爱大燕!
可是我恨,恨这皇帝昏庸,恨这皇帝不肯调查事情经过!
因为我相信我的父亲,绝不会叛国!
只听远方四面马蹄声响,法场内士兵似乎也听见这马踏风雪之声---他们比我更疑惑。
马蹄渐近,四面方有人高唱战歌!
这支只属于关宁铁骑的战歌!吴尔哥哥曾经唱给我听过!
风雪中的关宁人影渐现,他们人披银甲,马戴皮甲,高举三眼神铳。随着战歌渐响,法场士兵逐渐慌乱。
我听见关宁的高喊,他们呐喊着,狂涌着,披风戴雪向我奔来。
“保护主将!”
“劫法场,救将军!”
“关宁在此,无人能敌!”
仅是一瞬间,近三百关宁冲至我面前。
关宁高呼:“此人乃吾军主将,鼠辈休得放肆!”
这是震人心肺的誓忠呐喊,法场士兵无人敢再近半分。
“吾关宁只为救主,不愿内战伤人,但有阻拦者,休怪我手中三眼神铳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