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来回折腾,等到几人听到耳边人声渐沸,才终于被摘下了头上的黑布口袋。
入目只见众人身在一片荒郊野地之中,四周都是如他们这样寻常百姓穿着,被倭寇强行带来此地的青壮年。
细看之下,有数十人之多。
那人为了依然留在家乡的父母妻儿,见倭寇并没有要伤人性命的打算,便也没有第一时间发起反抗。
只是静待在原地,像往常一样,希望在完成对方要自己做的事之后,能够安然放自己回去。
只是没想到这次倭寇让他们做的事却和往常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夜半时分,他们这些人被倭寇从昏睡中叫醒,一个领头的小个子带着他们这百余号人偷偷潜入了一座城镇当中。
离得老远那人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味,那人当时就觉得自己头皮和后背都是一阵发麻,预感这个晚上估计是让他们遇上大事了。这些倭寇在让他们做完活之后,会不会让他们顺利离开,都是两说。
倭寇让这些人摸黑进了一间院子,将存放在那里库房中的大铁箱子一一搬运去了他们指定的地点。
他们这次来的人虽多,但那箱子的重量却是超出了那些渔民的想象。哪怕是两人一台,都让这些做惯了辛苦活的年轻人觉得步履维艰。
是以虽然人多,那些东西也是在天亮前才堪堪搬运完毕。
而在天明之前那隐隐戳戳的光线下,那人直到最后,才发现,就在他们搬运箱子的院子周围,地上四仰叉地躺了一地的人影,结合鼻尖这浓郁到让人无法忽视的血腥味,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可那些倭寇却对他们有没有发现地上的尸体毫不在意,也没有做丝毫的遮掩,如此的态度,要不是对待十足信任的自己人,就是丝毫不担心这些正在搬箱子的渔民会说出他们所看到的。
而在倭寇的眼中,让一个人保持沉默最好的办法却只有一个。
那人的心中敲响了警钟,深知这件事情最后的终点,只能是倭寇杀人灭口,以确保秘密不被泄露,而他能够保命的办法,现在却没有丝毫的头绪,只有随机应变而已。
倭寇最后让他们将那批从院子里抬出来的箱子搬进了一片芦苇丛里,不知从哪里取出许多的油布,将箱子层层包裹了之后,都沉入了芦苇荡下面的泥潭之中。
芦苇丛长得又高又密,一个人一旦深入其中,在外面几乎就看不到里头的人影。不熟悉的人在误入芦苇丛之后,不小心溺亡在泥潭里的也不是没有过。
那人此时就宁愿冒着这样的风险,在所有人忙着手头的活时,独自一人悄悄退到了芦苇丛的边缘地带。随后更是整个人隐没其中。
在最后一个箱子被沉入泥潭,所有被倭寇胁撸来的渔民离开那片芦苇丛之后,只有他这么一个人,独自留在了那里。
他在那片芦苇荡里蹲了整整两天,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两天后他确认外面再没有一点声音,才敢小心翼翼地从里头出来。
此时外面已经找不到丝毫曾经有那么多人进入过这片芦苇荡的痕迹,显然那些倭寇们离开前已经做好了收尾的工作。
那人留了个心眼,将这片芦苇荡的所在之处记在了心中,随后才一路乞讨着悄悄回去了自己所在的村子。
当时沿海出来,那人只知道他们光是在船上就呆了日。而他这次独自一人潜回家乡,光是路上就花了几乎大半月的时间。
回到家中悄悄一问,果然除他之外,另几个同村一起被倭寇带走的青壮汉,一个都没有回来。
当下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那些被倭寇们抓去搬运箱子的人,十有九,都已经遭遇了不测。
那人在给家人报过平安之后,担心自己回来的消息引来倭寇的后手。
不得已只能暗自离开家乡,在外务工维生。
这段被倭寇掳走的经历,那座满是血腥味的院子,以及那片沉入了许多箱子的芦苇荡,就这样被他沉入了记忆深入。
那人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说到最后竟是带着一种无限唏嘘的口吻。
对于这样一个全然陌生,今日一见,来日或许就不会再相逢的人来说,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别人最多也就是听个新鲜。
对他口中的藏宝图,更是当做街头说书先生嘴里的离奇故事一般,听过算过,要让人真金白银地掏出钱来换他的这张藏宝图,那多数人都是不干的。
更何况,那人口中所谓的藏宝图还不是现成的。而是他多年以来记在脑中的,那片芦苇荡所在的位置。
听那人这样一说,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人,更是直接将那人划为了骗子一流。
那些被人精心保管,传承数代的藏宝图尚且有人会怀疑真假,更何况是一个赌徒记在自己脑中的藏宝地。
却偏巧,当时赌坊的主人觉得他说的故事有趣,让人取来了纸笔,用两银子的代价,当面向那人买下了这张据说价值千金的藏宝图。
那人虽然觉得两银子卖得太过廉价,但在当时赌兴正浓,最后还是一把拿过了赌坊主人给他的筹码,重新上了赌桌。
也不知道赌坊主人究竟是用这两银子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还是真的相信这就是一张藏宝图。
当时在场的也都是一众赌徒,看完了这场热闹的插曲,也就没再去留意最后那张藏宝图的去向。
而能够确认这张从莎琳娜库房里翻出来的藏宝图,就是多年前出现在赌坊里的那一份,靠的就是这张羊皮卷背面上,一个已经有些模糊了的印记。
那家赌坊如今生意仍是红火,齐护卫连夜让人去查探,赌坊挂在门前的招牌上,恰好就有一个和这张羊皮卷几乎相同的印记。
常去的客人,都能识得,从那赌坊经营至今,从未变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