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羲国内有多个民族，除了羲族外，还有二十多个其他民族，齐国却是单一个民族，只有齐族。
羲国人口仅次于羲族的民族是清澜族，为羲族的五分之一，主要居住在羲国的西北部，其属地首长为清澜都护。
十五年前，羲国朝廷颁布了一项政令，名曰”普天大庆恩令”，内容为羲国境内所有臣民，皆是羲王子民，皆有成为荣耀的羲族一员的机会与权利，大庆恩令发布之日起的一月之内，到所在地衙门变更户帖，可改族籍为羲。
此令一出，每地衙门门庭若市，熙熙攘攘，人流不息，人们都是来改入羲籍的。只有清澜族都护府门可罗雀，几乎无一人改籍，极有骨气。羲王沈君熠，也就是沈洛的父亲，大为赞赏，赐封清澜族为羲国第二族，扩给了清澜族土地面积。后有传言，羲王是故意制造出大庆恩令，为的是考察各个民族，考出真正的第二族。
乐正莞向沈洛问证这一传言的真假。乐正莞已先入为主地判断为真，依据是萨康战役。萨康战役是沈君熠尚是皇子时候，领命攻打骚扰边境的萨康族的一场战役。如今萨康国早已并入羲国版图，其战争结果不言而喻。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战场有一条河，萨康族要越河进犯，阵前谋士们纷纷建议，趁着敌人渡河的当口，猛烈袭击，而沈君熠没有采纳，他认为此举为偷袭，非堂堂正正磊磊落落的君子作风。于是羲军便按兵不动，等着萨康族过了河，才决一死战。沈君熠得胜班师回朝后，朝上言官分为两派，一派夸耀他战德高尚，是位仁军义将；另一派则对他的行为大为恼火，抨击他头脑迂腐，不知深浅，枉为一军将领。后来，沈君熠登基为王，并没有整治报复当初奏骂他的那一帮大臣，可见其仁王秉性——可也正是这位仁王夺了西齐。
沈洛笑言：“该传言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大庆恩令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收回一些各都护属地的疆土。朝廷以重塑族庭重整国土之名，重新规划，除了清澜族，其他族的地域可是都缩减了不少的。”
乐正莞又问起沈洛对萨康之战的看法。
“确是坦荡仁义。但……也是一步险棋，萨康之战赢得可是颇为艰难的。”
“但从政治方面看，赢得威慑：‘即使不在最脆弱的时候攻击，我军仍能胜你，我军乃天降之师’此举亦是德行，对战后萨康族的臣服有益。我认为，身为一位将领，不止要思于军事，还要思于国政。”乐正莞说。
“如若是亲临其境，身处当时，面对此番利弊局面，该当如何？”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从拱门外转出一位青衫公子来。
拱门上写有斗大墨字：“踊跃庭”，乃是藏书阁后庭。
藏书阁后庭有一大卧石，上镌刻苍劲有力的四字：“言辞踊跃”。踊跃庭可高声读书和争相思辩，在不掩藏学子身份前，许多争斗口角，皆发源自此地。
今日校场操练完毕，乐正莞和沈洛相约来踊跃庭读兵书，后不知怎么的，讨论起来。
来人冲乐正莞和沈洛拱手一拜，然后走了过来。
“你可是清澜都护之子，耶律勤？”沈洛认出来人。
乐正莞和沈洛对坐，斗坐在上方的凳子，玄武立于沈洛之后，耶律勤落座在剩下的那一坐。
“正是在下。不知二位同窗，如何称呼？”
见耶律勤的两名随从规矩恭敬地站在耶律勤身后，斗小声嘀咕：“我一开始也站的，后来实在是站累了。玄武可以作证。”玄武白了他一眼。
“姓沈，名洛。”沈洛抱拳见礼。
“乐万。”乐正莞抱拳见礼。
耶律勤起身欲拜见二皇子，沈洛手放于耶律勤的肩上，压住，笑道：“免了免了。”
“你方才说的是，如若我们面临那时那事，会怎样作为，是吧？”
“是。羲王陛下当时或许只想到了‘慈’，如母亲河水一般亲爱万物，”清澜族以清水为崇拜。”只是，愈聪明的人愈，难，想到的利弊愈多，心里便更难做下决断。鄙人不才，自觉得这非等同优柔寡断。”
乐正莞和沈洛都陷入沉思。
少顷，沈洛道：“我回答不出，只能说，视情况而动，变通制宜，尽力机敏不死板。”
乐正莞叹息一声，答道：“战时乃非常之时，疯狂之时，对妇孺老病尤为有害，所以，无论是偷袭也好，兵不厌诈、言而无信也罢，我都会去做，去战，保卫自己的国民众，结止战争。”
耶律勤跟着叹息，”乐兄言之在理，深入我心肺。”
庭内默然，因战争。
乐正莞又向耶律勤问起卦：“当年你的族人们是如何面对大庆恩令而不动如山的？”据她所知，虽然羲国律例明令禁止区别对待非羲族人，但实际情况而言，非羲族人遭受歧视，被视为二等国民的事件，屡见不鲜，这也是大庆恩令一出，换籍火爆的根本原因。
耶律勤笑了笑，”倒不是真如那般钢铁贞心，羲族与非羲族因各种缘由、各方过错，不和，是事实，更籍改国族，不失为一种平和矛盾的好做法。只是，长此以往，原民族毕竟消亡。此乃生死存亡的大事，我父亲一早便思虑到了。他用十天十夜的时间找来各家老人开会。老人们自然都是保守些的，怎会情愿改掉祖籍，我父亲对老人们说：‘家中欲改籍者，悉随尊者们自便，打杀不忌。’”
“清澜都护这一手借力打力，紧抓七寸，实在是高啊。”沈洛赞道。
无怪乎齐族一直独孤自治。乐正莞想，内里情由竟有恁多的弯弯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