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江湖中人的通病，杀的人多了，对人命、感情也麻木多了。
但他被凌退思这么一刺激，渐渐被岁月温柔的锐气雄心再次焕发。
他霍然起身，对着她道：“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勉强你。日后你若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对老头子的承诺终身不变。”
至于收徒之说，他也没再提起，旋即身子一转，头也不回地离开去。
背后的戚芳呆坐良久，似乎想不通他为何就这样走了，望着他的眼神从怔楞怀疑，到依依不舍，渐渐凄切迷茫，愈发幽深，似有不可名状之物，暗暗滋生，淬入其中。
……………………
严冬酷酷，冰雪人间。
了却一桩尘世之事的林平之，一时了无牵挂，意态闲适的他走走停停。
此刻的他，没有去记挂山上的知音，没有思念远方的兄弟，也没有怀缅逝去的故人，也忘乎了自己，忘乎所以。
唯余一念清灵，迷迷糊糊间，如梦如影，似乎融入天地的呼吸，一同共鸣。
后来的林平之一直想要忆起当日的情景，但灵机已过，就如指间流沙，稍纵即逝，遍寻不及。
只记得当他醒来时，厚厚的雪堆积身上，几欲成冰。
只觉那一刻，落入藩篱，不得自在，不得逍遥。
后来运气一震，周身冰雪纷纷抖落，全身气血渐渐畅通，接着而来的，却是腹虚作响。
“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看雪看痴了，怎忘了吃饭？”
林平之一时窘迫，情急脸红，闻声望去，便见冰封的湖畔端坐着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执钓竿，目光注视着垂入洞开冰面的鱼线。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林平之见此，倏忽意蕴，心底浮上这一句话。
想要说回应一句，忽后又生出‘不敢高声语，恐惊垂钓人’之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呆呆愣愣之下，不作一声就离开了。
这时，垂钓人身子一动，取下了头顶的斗笠，同时间，周身积雪忽而融化，化为溶水滚滚而下。
“先生，你觉得那人真的可以战胜大伴？”
茫茫白雾中，一道身影阔步走出，龙行虎步，身裹文士服的躯干中，显现出其伟岸雄壮的体魄，配上其英俊脸庞上的神色漠然，目光睥睨，确有一代雄主至尊至贵、高居至上的恢弘气象。
此时，垂钓之人侧首，露出了一张三四十岁的面容，普普通通，寻常之极。
可奇怪的是，纵使旁边男子的容光气质多么的耀眼恢弘，也无法掩盖他的丝毫风采，平平无奇，却不容忽视。
那位被称为先生的中年男子，闭目轻叹：“司礼监大人未进宫前，就已经是昭名显著的天下第一，华山论剑后，一举挫败剑圣风清扬。纵使世人不说，但那不晓得他已然天下无敌。”心知英俊男子仍念旧情的先生，只得违心称呼道。
英俊男子愣了愣，讷讷道：“而如今……”一句话竟说不下去。
先生却接下去说，“而如今，他练气大成，再做突破，气归化神，成就天人。
除非是真人临世，达摩复生，否则遍寻武林古今，也难找到一人可以治到他。”
“那林平之可以？”
先生哂笑一声，“他本是可能之一，如今确是唯一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