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飘起了雪花,白茫茫的一片。
柯克站在学生会话剧社团的办公室的窗前,看着那如棉絮的雪片划过玻璃的表面,被冰冷的风吹得到处乱窜。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一丝伤感。
安婧走过来,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柯克学长,一会就彩排了,要注意情绪的饱满度哦!”
柯克轻点了下头,却不经意瞥见安婧脖子上的一抹青痕,心里小抽了一下。安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走出了办公室。
安婧是个很体贴很细心的女孩,刚认识的时候,她就对柯克说,她对他有一种特别的感觉,那是种无法言表的感觉,似乎他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柯克曾自恋地答道,我给任何女生都是这种感觉吧。
点分,话剧社的所有成员全部聚齐在文体楼的小剧场里。今天要彩排的是一场“包公判案”中的《栽赃》。
柯克在后台照了下镜子,看着自己被涂成炭黑的方方正正的脑袋和合身的黑色的蟒袍,再加上额头上那块月牙,很满意地点点头。他掀开幕帘的一角,恰巧看到了台下正傻傻看向台上的女朋友苏俪,心里觉得很温暖。她的周围有很多人,看来都是苏俪拉来给自己捧场的,他忽然觉得很紧张,搓了搓手,暗自给自己鼓励打气。
幕布拉开了,柯克迈着官步,走向摆在台子左边的一张供案。案子上躺着几张状纸、一块惊堂木。他正襟危坐,两个衙役吼道:“威武……”。
柯克学着电视里包公的腔调说道:“堂下跪拜何人?”
穿着粉红色绣着黄色菊花戏服、头发盘在头顶、插着簪子的安婧跪在堂下,做哭泣状,“民女何晓雯,状告邻家土豪魏……”
这时,一个奇异的女子忽然出现在安婧的旁边,她身穿泛着白色的戏服,戏服的左肩头渗着几块血渍,头发散乱遮住了脸,双膝跪地,眼睛幽幽地盯着地板。
可是,在剧本里根本没有这一出啊?柯克使眼色示意她下去,可是她好像没明白似的,一直看着地板,嘴里嘟囔着什么,可是根本听不见。
安婧继续说着台词,很专注地表演着,好像没有看到这个女子似的。等等,柯克发现他根本没见过这个女子,更没有跟她排练过任何剧目。
柯克的表情紧张万分,也接不上安婧的对词了,台下引起一股骚乱,观众开始闹腾了。演出不得不终止。他对所有人鞠着躬说对不起,请求原谅的话。
苏俪跑到后台,安慰着仍然麻木着的柯克。柯克没说什么,再一次走上舞台的中央,那位女子还跪在那里,他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想去拉起她,可是抓到的都是虚无。在别人眼里他就像个精神病一样,对着一团空气舞动着双手,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柯克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这个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只把它当成一个诡异的经历吧。当他脱掉戏服,拉着苏俪走出剧场的时候,他又回头望了一眼,那青衣女子已消失不见。
在学校里的冷饮吧吃完草莓圣代后,柯克把苏俪送回了寝室。看着柯克一脸不快的样子,她不知道怎样安慰,只是亲吻了下他的额头就走进了寝室楼。
风起了,吹得校园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柯克失落地走进男寝室楼,打开44号寝室门。快毕业了,寝室就剩下柯克一人了。刚进门,楼管阿姨敲了敲门,递给他一个黑色的帆布包裹。
阿姨眨着眼神秘地笑道:“一个女孩子送来的。”
“嗯?”几秒后,柯克才回过神来,“有没有留姓名什么的?”
“没有,我也没看清她脸,她穿着大大的灰色帽衫。”阿姨说完,就离开了。
柯克没有立刻打开那个包裹,他一直在想剧场里发生的事情,但想不出个来由,索性掀开了黑色帆布。
里面是一个紫铜色的磨得边都光了的木匣,木匣上画着一个穿着青衣的古代女子拉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狂奔的图案。
他拉开木匣的盖子,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色的女式戏服躺在里面。他打开它,看到戏服的背面绣着一朵大大的红牡丹,再翻过来,戏服的左肩头渗着几块血渍。他忽然想起了在剧场看见的那个白衣女子,双手剧烈地抖了一下。
他本能地想到也许这件青衣跟那个白衣女子有关吧。
他放下戏服,看到木匣里还有一张黑色的古旧唱片。这种唱片必须用留声机才能放出音乐的。
他放下唱片,急忙穿上衣服,边走边打手机联系音乐社的现任社长,请求帮忙调借那台学校建校时仅存下来的留声机。
很快,他拿到了留声机,道了声谢就急匆匆地走回寝室,留下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社长呆呆地站在音乐社门前。
还好,留声机能够正常运转。将那张唱片放进去后,柯克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过了很久一曲《凤求凰》的古琴声传了出来,很空灵,却满含无奈与不舍,更有一丝哀怨在里面。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青衣的红唇女子舞弄着身姿,眼波流转地坐在古琴旁弹奏着,一个穿着白衣的书生含情脉脉地唱着:有美一人兮,见人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御飞兮,使我沦亡……
可以这么理解这首曲子吧,是一男子与一女子相爱,但却无法阻止离别的脚步,遂听得人些许伤感。柯克也被这来自古代的琴曲所感动,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这时,一个幽幽的空灵的女音从留声机里传了出来,“善生,你听见了吗?我很想你。我会来找你的,等着我。”
柯克吓了一跳,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唱片已经停止旋转了,看来是到头了。这个善生是谁?这个女子又是谁呢?
他觉得这段后面的话,好像是后录的,是说给他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