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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胡府的奶娘？”东门石大吃一惊。
“正是。”中年人点点头，继续说，“胡府可是咱县头号的大户人家，这么说吧，咱这天州城东西南北四条街，开着门置买卖的一大半都是胡老爷胡府的铺子和门面，剩下的也大都和胡府或多或少有生意往来。就连俺们东家这杂货铺都是靠着胡府赚点蝇头小利。……”中年人苦笑，“贤侄，看俺又扯远了。不说了，不说了。咱说正经事。”
“老伯，您说，俺听着呢。”东门石早就听说胡府是天州县的大户人家，和京城的朝廷重臣沾亲带故。还有，胡老爷经商积攒了不少家业，本县的，外地的田产、商铺不计其数。不过，中年人说的这些，他还是头回听说。
中年人四下来回瞅瞅，又瞅瞅天，嘿嘿一笑：“不过，这老天啊，也真会安排，这人不能哪头都占，这头占了，那头自然就……”中年人长叹口气，头摇的像拨浪鼓，“唉！胡府甚都中，胡大老爷积德行善大半辈子，家财万贯，朝里有人，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可就是这……命中缺嗣，人丁不怎么旺，……”
胡府人丁不旺，这事，东门石知道一些。不过，他也是夜格黑来才听慕容老爹说的。至于内中详情，中年人如果不说，他是无从知道的。
原来，胡府的老爷胡大善人早先家里也很穷，本身又是胡家的独苗，为了延续香火，也为了田里多个劳力，老爹早早的就给胡大善人在山里说了个童养媳，可自打成人礼当日俩人园房,一直过了十好几年，老婆就是不开怀。眼瞅着胡家没人继承香火，置买卖发了家的胡大善人，只好娶了二房。可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捉弄人，二房进门当月，老婆居然有了，最后十月怀胎生了个大胖小子。后来，孩子长到四岁多，有一天下人带孩子去街上赶会，回来半夜就出糠[注：]，高烧退后，整个人就成了傻子，郎中说孩子烧坏了脑子。胡大善人只能自认倒霉。不过，也许又是巧合，过门好几年的二房偏偏这时候告诉他自己有了喜。几个月后，二房生下了胡可臻。一来，二房确实本身就奶少，二来也嫌带孩子累人，再加上胡大善人也怕孩子再有个闪失，于是就张罗着找奶娘。
“贤侄，你还甭说，这世上的事还真就是无巧不成书。那天，俺们东家起大早上应天府进货，刚出了家门，就瞅见一个女人圪蜷在门口，俺们东家也是好心，就让下人把她让进了屋里。一番打听，敢情这女人是刚生了娃，出来找男人的，可男人没找着，孩子也……”中年人唏嘘不已。
“老伯，那后来呢？”东门石追问。
“你真是个棒槌。这还用问，后来就进胡府了呗。”伙计不屑地瞅瞅东门石。
“臭小子，就你脑袋瓜子好使。大人说话有你啥事？去！去！干活去。”中年人摆摆手。
“……”伙计不情愿地走了。
“臭小子，多嘴坏事啊！”中年人摇摇头，回头朝东门石苦笑，“贤侄啊，你甭跟他一般见识。这小子跟我一样，就是好管闲事，嘴欠。讨人嫌。”
“老伯，看您说的。古道热肠，有啥不好？”东门石双手作揖，“老伯，俺最敬佩的就是这种人。”
“好，好。要不咋说咱爷俩对颜法，有缘分呢。”中年人哈哈大笑。
“老伯，俺今是遇到贵人了，真是三生有幸。”东门石说的是心里话。
“啥贵人？咱天州人都是古道热肠，要不，当今圣上咋会从咱这小小的天州城逃出生天，重整河山……”中年人又说了一大堆，苦笑，连连摆手，还是那句话，“贤侄，看俺又扯远了。不说了，不说了。咱说正经事。”
“……”东门石也只有苦笑。长这么大，他还是头回遇上中年人这样的话篓子，可他还得耐着性子听白话。因为……
中年人继续说：“后来，俺们东家也是看着那女人怪惜惶的，就问那女人愿不愿意给人家奶娃，女人一听，高兴的手舞足蹈，立马就要去胡府。到了胡府，胡大善人也十分中意，便让下人领着去见二太太，也是怪，本来二太太抱着的二少爷又哭又闹，一到那女人怀里不哭了。就这样那女人便留在了胡府做了二少爷的奶娘，你还甭说，也许这就是缘分，不过，……”中年人长叹口气，连连摇头。
“老伯，咋……”东门石心里一咯噔。
“唉！”中年人又是一声长叹，“也是谁养谁亲啊！胡府的二少爷在奶娘的照应下，一天天长大，见天脚前脚后跟着，奶娘也是一会瞅不见二少爷就满院子找，娘俩亲的像亲娘俩。到后来，二少爷见了二太太，就跟生人一样，连招呼都不打，也就是胡大老爷心善，一直在二太太和二少爷之间调和，后来，突然，有一天，奶娘离开了胡府，……”
“那，她去哪了？”东门石追问。
中年人先是摇头，瞅瞅四周，压低了声：俺听俺们东家说，胡大老爷让她搬到老宅去了，还专门安排了下人见天伺候着，不过，俺们东家说，就是人疯了。
“疯了？这……”东门石连连摇头。
“咋？你不信？”中年人摇头，“俺起先也不信。不过，仨头将说的这事，倒是提醒了俺，看来，这奶娘在胡府时就有这毛病。不!应该是这女人本来就有毛病，也就是说，这奶娘没进胡府前就是个疯女人。
“啥……？”东门石脑子“嗡”地一声。
“不错。这奶娘本来就是个疯女人。”中年人说的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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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出糠：天州方言。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