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两人是谁看谁都对不上眼的,表面上不说,从语言上都能感受到。言珩也识趣,男主人都不欢迎他这位客人了,他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自然是辞别了。
“师兄,这么快就要走了?”一生不知他们表面上平和,其实内心是互相排斥的,还以为他们能友好相处。
“我送送你吧。”宋安辰此时显得分外热情,跨出一步,挡在一生面前,对言珩笑了笑。
言珩歪嘴一笑,对一生说:“小师妹,我走了。”而后凝视着宋安辰,“那么,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所谓送佛送到西。宋安辰一直相信这句话。把言珩送到楼下,言珩突然开口:“我们就地喝杯茶吧,聊聊。”
宋安辰蹙眉,并未同意。
“都把她娶进家了,还担心什么?”言珩似笑非笑,倒有讽刺的意思了。宋安辰这才点头,反唇相讥:“只怕有些人来捣乱。”
“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忽然,言珩的语气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伤感,很无奈又无能。宋安辰感受到他的情绪后,顿住了。
两人随意找了间茶楼,刚开始两人都保持缄默,喝了几口茶,口也不干了,不说话也不好。作为主动的一方,言珩首先开口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一生在哪儿吗?”
“一生提过,新生接待的时候,是你接她的。”
“其实不是。”言珩微微一笑,“是在医院。”
宋安辰愣了愣,目光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错愕,聪明如他,当然知道去医院干什么。
“那时,我一个同学在妇产科实习,请我带个东西过去,我就进了妇产科。一个小女生身边有大包小包的行李,看起来不像是旅行,像是搬家一样。她就坐在妇产科走廊的椅子上,手里攥着一张纸,表情中充斥着不安还有惶恐,如一只受惊的兔子。”
宋安辰忽而说不出话来。
“我当时想,这个女孩是得了什么难言之隐的病吗?结果从人流室里出来一名护士,叫她进去,我才知道怎么回事。”言珩无奈地笑了笑,“本来这样的事,并没有什么。只是接下来的事,太过意外了。”
宋安辰的目光闪烁,甚至带着一丝紧张。关于一生曾经怀孕的那件事,一生不想回答,而他也绝口不提,只是简简单单知道——她怀孕过,但是孩子没了。
他自然能想到的,是她做了人流。
“一生跟着护士走进去,可不到半分钟,她就冲了出来,拎着她大堆的行李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宋安辰愣怔了一下,他明白了,那次,一生临时改变了主意,并没有做人流。而言珩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宋安辰心疼:“一生的孩子,是自然流掉的。”
宋安辰傻傻地看着苦笑的言珩。言珩说:“新生军训的时候,她一直请假,教官脾气上来了,就罚她在操场跑十圈,也就是这十圈,孩子没了。她是个坚强的女生,自己善后,然后正常军训。可她没想过流产没流干净,最后不得不自己去做了清宫。”
“这些,她告诉你的?”宋安辰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从不知晓一生不愿意打掉这个孩子,更未想过那个孩子给一生带了多大的麻烦。
“不是,是我朋友,当时正在妇产科实习,她告诉我的。”言珩还记得他那八卦的同学谈及一生时的震惊,还记得那句话,“前几天,有个女孩来做清宫,你根本无法想象,因为跑步流产,还自行解决的那种淡定,那女孩很随意地说,上个厕所,放血,孩子顺着流了下来,我以为没事。天啊,这女孩真是对自己放心啊。”
而言珩也被震惊了,一生怎么会那么不爱惜自己呢?清宫对子宫伤害很大,本来没必要清宫的。
宋安辰一直沉默,面无表情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言珩微笑,然而心底还有一个秘密无人知晓。
宋安辰很心疼一生,他回到家,正见到一生和叶爸爸在促膝而谈,那脸上洋溢着不一样的微笑,淡淡的,却是如此舒适。宋安辰不禁跟着笑了起来。心底暗暗下了个决心,那种决心虽然早已在心中笃定不已,然而此时,他知道,磐石已无转移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有说有笑的一生面前,轻轻地揽着她,动作如此娴熟自然,在叶爸爸面前毫无忌讳。叶爸爸先是被突然出现的宋安辰吓了一跳,而后苦笑道:“安辰,你怎么神出鬼没的?突然出现。”
宋安辰接话道:“是爸爸与老婆谈得太欢,忽略了我这个人吧。”他故意调侃一句,惹得叶爸爸哈哈大笑。叶爸爸无奈地说:“得,安辰这嘴还是得理不饶人啊,而且还这么小气,拐着弯儿说我霸道你老婆呗。”
“爸爸……”一生娇气地嘟囔一句,又准备用眼睛瞪一下宋安辰,刚把头转过去,宋安辰火速送上一吻,还厚脸皮地说:“老婆的奖励收了。”
一生突然特别无力,对于如此厚脸皮的人,她没辙,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天晚上,宋安辰坚持要在一生的房间里过夜,用此禽兽的话说:“这床有老婆的味道。”
一生白了他一眼:“什么味道?”
“我最熟悉的味道。”宋安辰笑眯眯地说,他那双眼眯成一条缝,看起来特像笑面虎。一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可那天晚上,宋安辰只是紧紧搂着一生,什么也没做。
而一生觉得,宋安辰太过安静,她反而很别扭,睡不着了。她睁开眼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在聚精会神地看她,她有些意外:“你怎么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宋安辰立即回了一句。
一生顿时哑然了,她实在说不出口,她为什么睡不着的理由。
然而这次,宋安辰很乖,他没有发挥他禽兽的潜质,而是轻笑着搂了搂一生,带点感慨地说:“一生,这个地方我住过一晚。”
一生听后,愣了愣。
宋安辰却紧紧抱着她说:“那天,其实我是半醉半醒的,但是我还是放纵了自己。”
“……”一生对宋安辰如此的说法感到十分震惊,她无法相信,宋安辰竟然同意她的“不轨”行为,还很配合她?
“那时的一生,”宋安辰朝她眨眨眼,抓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当中,然后把手安放在自己的胸口,“她就把手放在我的胸口,嘴里一直在说热。”
一生咬咬牙,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你知道后来怎么样吗?”宋安辰眯起眼,又笑了。然而一生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般他笑起来,总没好事。她一脸惊悚地看着阴森森的宋安辰。
宋安辰没立即说,而是把一生的手直接放进他的衣服里,她手上忽而一热,脸也跟着热了起来。宋安辰把她揽过来:“你那么笨,当然得我指引了。”
“你……”一生结巴得无法说话了,主要是她知道下面该是怎样的情景了。敢情万恶的黑手不是她,他才是始作俑者!
“对不起,老婆。”宋安辰突然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逆转,把头抵在她的脖颈之间,语气很是忧伤。他该自责的,要不是当时一时情迷诱惑了她,就不会导致她意外怀孕,又让她受了那么多苦。
一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倚靠在他怀里。没有什么对不起,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她一直很愿意。因为她是那么那么地喜欢宋安辰,一直都是如此,从未改变。
宋安辰低头,双手捧着一生那张表情无辜的脸:“怎么不说话?”
“我要说什么吗?”一生一脸疑惑。她不知道宋安辰想表达什么,只能天真无邪地朝他眨巴一下,再眨巴一下眼……
宋安辰叹息:“没什么,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洞房呢。”
“……”明天是结婚的日子,不过洞房……他们似乎洞过好几次房了。
两人又安静了,一生的瞌睡虫跟着出来了,她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对她说话,她只能迷迷糊糊地应了。
“老婆,我爱你。”
“嗯。”
“老婆,大白痴。”
“嗯。”
“老婆,我们现在洞房试试?”
“嗯。”
总之,一生在睡觉时,宋安辰说什么,她的回答一律是“嗯”!他知道后,百试不厌,她则是恨得牙痒痒。
B市华尔兹广场附近的教堂里,正举行一场大型婚礼。教堂坐满了人,牧师正站在十字架下,翘首企盼着新娘的驾临。
在牧师面前,宋安辰穿着一身白色礼服,他颀长的身子加上那清秀的面庞修饰,整个人给人一种王子的气场。台下那些护士们,不禁啧啧称赞。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就要过了时辰了,新娘还未出现。
牧师忍不住念叨:“还要等多久?我还有下一个行程呢!”
宋安辰蹙了蹙眉毛,表情从喜悦变成焦虑,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台下的看客和家属都有些着急,尤其是叶一生的爸爸叶天明。
这么重要的日子,女儿该不会掉链子了吧?
终于,时间已经到了,宋安辰忍无可忍了。他现在心里有一百万个后悔,早知道就不听叶一生的,自行先来,应该等她化完妆一起来,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一想到那女人最拿手的就是逃跑,宋安辰心里就愤恨交加。
他立刻走到叶天明的身边,有礼貌地说:“爸爸,借个手机。”
叶天明赶紧把手机给了宋安辰。宋安辰立即给叶一生打电话,居然关机了?宋安辰顿时手指哆嗦,心里也开始害怕起来。难不成她临时变卦了?不嫁给他了?
他绝对不容许。
宋安辰立即给赵吉祥打电话。很好,通了,并且没有花掉他太多耐心。
“宋安辰,一生脚扭了,然后影楼的车抛锚了,我们想打车,又打不到车。”
赵吉祥把迟到不来的来龙去脉都说完了,可宋安辰没那么好打发:“你们难道不知道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吗?”
赵吉祥解释:“一生手机关机了。”
“你的呢?”
“哎呀,我忘了。”
宋安辰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慢声慢气地说道:“你们等着。”
说完,他果断挂了电话,拉起发傻的牧师往教堂外面冲。
“跟我走。”宋安辰语气坚定,不容牧师拒绝。
牧师神色一敛,有些担忧地说:“我不要和你私奔。”
当时,宋安辰唯一的想法,就是把牧师一掌劈晕,然后扛出去。事情都紧急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他现在情绪极度不佳。
想必,在B市最惊悚的画面,应当是一辆婚车在马路上狂奔的情景,所幸一路绿灯,要是有红灯的话,也不知这辆婚车的主人会不会考虑闯。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牧师耷拉着脸,用一种即将崩溃的表情看着前面那些与他们的车擦身而过的疾驶车辆。
太……太惊悚了!
叶一生坐在马路一侧,脸色看起来还算好,还能与赵吉祥有说有笑。
一阵急刹车声在叶一生耳边回荡,而那辆熟悉的婚车也在同一时间停在了她面前。她还来不及反应,黑着脸的宋安辰从婚车里下来,然后他把副驾驶位上的牧师硬拽下来,雷厉风行地来到她面前:“能站吗?”
叶一生愣了愣,傻傻地点头。
“起来。”宋安辰没好气地说。
叶一生也知道自己理亏,慢吞吞地站起来。
宋安辰立即转头,对惊魂未定的牧师说:“开始。”
“啊?”牧师与叶一生同时愣住。
“不就是个仪式吗?速战速决,正好见证人也多。”
不是多,是多得离谱,瞧瞧,马路上的,车上的,都放缓了脚步往这里看呢。叶一生脸红了,拉了拉宋安辰的衣袖:“不要吧,这里……”
人多,实在不好意思。
宋安辰不理会她,直接给牧师一记眼刀:“开始。”
牧师哆哆嗦嗦地念起词,终于念完之后,大呼一口气:“好了,你们正式成为合法夫妻。交换戒指。”
他们走得匆忙,忘了把戒指拿过来了。
叶一生觉得尴尬极了。
宋安辰反倒没事一般,直接揭开她的头纱。
牧师方寸大乱,急忙说:“不行不行,还没到揭头纱的时……”牧师还没说完,宋安辰已经双手捧着一生的脸,吻了上去。
牧师单手在胸口画十字,闭眼碎碎念:“主啊,他们是不懂事的孩子,阿门。”
在大街上接吻,而且还在大街上举行婚礼!叶一生想,她这辈子不用活了,根本就没脸见人。
两人吻完之后,周围响起了阵阵掌声。那热情直接让一生脸红得想钻进地缝里。她抬头一看,见宋安辰在那得意地笑,顿时她心里不平衡起来。
凭什么每次都他赢?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一生忽然想到早上收到宋妈妈的祝福语,心情大好,笑嘻嘻地对宋安辰说:“原来,你命中注定是我的。”
宋安辰蹙眉,静听一生想表达什么。叶一生一脸奸笑:“你周岁抓周时,知道你抓了什么吗?”
“……”宋安辰不语,然而脸已经难得地红了一会,这比城墙还厚的脸终于挂不住了。
一生扬扬得意地笑,心田滋润不已。
赶过来的宋妈妈看着两人甜蜜的样子,忽而会心一笑,她的儿子终于搞定童养媳了。关于宋妈妈对一生说的是什么?其实是……
“童养媳,当年你和安辰一起抓周,他抓着你嗷嗷叫,还往你身上蹭。”
有时,事情就是这么戏剧化,命中注定……宋安辰会爱叶一生。
而叶一生抓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宋妈妈告诉了她。
“你啊,立即扑倒安辰,口水流得他脸上全是,一只手拽着他的脸皮往外扯,他哭得那个肝肠寸断啊!”
原来,命中注定……叶一生会扑倒并折腾着宋安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