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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寻霭云处(1 / 2)

隔日清晨,崔时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她想确认昨天究竟是不是做了一场梦,手机却自动关机了。

她充上电,洗了澡回来,手机果然开机了。她屏息查看最近通话,聂廷昀的名字赫然在列,点开具体信息,却是一惊。

二十三点三十分呼入电话,时长五小时十一分。

——通话一直持续到她手机关机。

湿发搭在脖颈上,冰凉的水珠渗进皮肤,该是冷的,她心头却有某处隐隐发烫。

这时,手机再次振动了两下:“我在你家楼下。”

聂廷昀的车驶进这幢小区时,颇为不幸地蹭掉了一块漆。

这是海市的老楼盘了,坐落在挤挤挨挨的巷子间,建筑虽有十几层高,但一进大门就能嗅到独属于旧建筑的陈腐味道。

他绕小区狭窄的车道走了一大圈,才把车停到九号楼底下。不一会儿就有保安过来说:“先生,外面的车不能停在这里呀,不好意思,您顶多待十分钟就得开走。”

他降下车窗,指间夹着一支烟没点,闻言颔首:“行,我等人下来,一会儿就开走。”

保安扫了眼他的车,保时捷越野。

海市满大街都是奔驰、宾利、保时捷,聂廷昀这个年纪的车主多半来头不小,他又实在生得惹眼,许是好奇,保安大哥居然站在那里没走,跟他聊起来了。

“您看着像明星,但怎么这么面生呢?头回来我们小区吧?”

聂廷昀笑了一下,克制着不耐烦,没出声。

小丫头就是这时候出现在楼门口的,先是余光里一个淡淡的影子,而后近了,占满他整个视野。她穿着宽大的淡黄色T恤,下面仍是热裤、帆布鞋,露出修长的双腿。她的头发还没干,将领口浸湿了也不自知,默默地朝他望过来。

聂廷昀几不可见地舒展了眉宇,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情开始变得不错起来。

保安认出崔时雨,心里直嘀咕,这小丫头看着清汤寡水,原来也不是省油的灯,然后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识趣地走了。

聂廷昀下了车,一只手扶住车门,打量她一圈,皱了皱眉:“头发没吹干?”

“天热,一会儿就干了。”

他一针见血道:“手不方便?”

崔时雨把头低下来,摆出一个否认的姿态。

他当然不信,追问:“你家里没有别人?”

别人?她怔了一下。

父母离异后,她跟母亲住,却习惯了常年见不到尹楠的人影。尹楠吃过那餐生日饭,就奔赴云南跟一个综艺节目了,没两个月回不来。她听堂姐提过一句,节目是有关留守儿童主题的。

她心里觉得好笑——留守儿童,她大约也算一个吧?

“出差了。”她始终没抬眼,不想提这些事。

聂廷昀按钥匙锁了车,紧接着,轻轻扣住她的左腕。

她吃了一惊:“干什么?”

“上楼。”

漫不经心地一瞥,见她露出小心翼翼要反抗的表情,聂廷昀只好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直踩她阿喀琉斯之踵。

“回头感冒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归队训练?”

武痴自有武痴的软肋,崔时雨听了,果然不再吭声。

崔时雨站在盥洗池前,看到镜子映出身后的聂廷昀,堪称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连一个低眉都夺人心魄。他却浑不自知,专注得有些不合时宜,好似在做多重要的大事。其实,他只是在帮她吹头发。

吹风机的噪音将她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齐齐掩盖,却也无限放大其他的感官体验。

他的手在她的发丝间穿行,偶尔触碰到敏感的后颈、颊侧,发丝落下来,又被他拢在手里,如此反复,不厌其烦。

她盯得入了神,等他关掉吹风机,抬眼,视线在镜中对上了。

“喜欢看我?”他挑唇,语气是不带恶意的揶揄。

她无意识地咬住下唇,避开的视线却等同于默认。

“好了,去换一件衣服。”

她脸上又露出那种微弱的想要辩驳的神情,他不知怎的喜欢上了欺压弱小的快感,冷下了语气:“衣领还湿着。”

崔时雨“哦”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他缠好电源线,把吹风机放回柜子里,跟出去,看到她走进一间卧室,只回手虚虚地掩上门。

他止住步不再向前,想到她惯常一副“下衣失踪”的装束,线条笔直的腿,以及T恤偶尔贴近时展露的腰身……一抬眼,她已经走出来,只不过换了一件宽大的黑色T恤。

聂廷昀望过来的眼神有些陌生。

崔时雨眨眨眼,本能地退后一小步,可他已经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她像被操控了心智的木偶,自觉地跟上去,等上了车,才感觉到一刹那的焦虑。

这是活的聂廷昀,且离她这样近。

车子启动,她眼观鼻鼻观心,最后将视线转向窗外,才觉得放松一些。

可他的声音不依不饶地追过来:“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比如呢?崔时雨蓦然转头看他。

“比如我几岁,家里几口人,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爱好……”聂廷昀淡淡地问,“不好奇吗?”

崔时雨下意识地抿唇,露出两个小梨涡,脸色微微泛白。

前方是红灯,车停了下来,她终于轻声开口?:“好奇。”顿一下又说?:“可是与你无关。”

要说这话透着火药味,小丫头语气偏偏四平八稳,不带起伏。

要说是抬杠,这杠起得未免叫人摸不着头脑。

聂廷昀皱了一下眉,虚把着方向盘,趁绿灯亮起重重地踩了一脚油门,他好半天都没想明白,她给出这个始料未及的冷脸,原因到底是什么。

崔时雨别过脸,任凭沉默蔓延。

她脑子里一团乱。

你想要我亲口说出什么呢?说你已经站在高处牢牢掌握了操控我心绪的手柄?说你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说,聂廷昀,你说一,我不会说二,所以你随便凌迟我的心意吧,我都无所谓。

想到最后,她倒生出点儿懊恼。

——我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差了?

直到车子停在地下车库,他阻住她想要解开安全带的手,下车绕过去为她打开车门。她下车,恰好闯进他手臂与车门环绕的方寸之地里,进退不得,只觉他微微垂头,呼吸便扑在面上。

“我喜欢吃淮扬菜。”他退开两步,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抬起脸,张了张口,却不能够说“我早就知道了”。

你今年二十一岁,喜欢吃本帮菜和淮扬菜。你的社交账号ID是一串系统默认的字母,只发过一条宣布退役的状态。你不喜欢人多热闹,在我的记忆里,你总寂然傲立在人群之外。

可即便这样,也从没有人敢将你当作陪衬。千万人之中,你总是最光彩夺目的存在,像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昀,那是日光的意思。那光照进我生命里,就再也没离开过。

华尔道夫,霭云。

崔时雨坐在古色古香的包房里,往后一靠,就是船舷模样的栏杆,还像模像样地种了不少莲花,也不知是真是假。她手搭着木头栏杆,下巴搁在手臂上,琢磨着莲花。

聂廷昀在对面点单,菜名一个接一个地传到她耳里:“菜先这样——你吃米饭吗?”

听到他在问她,她坐直了回过身,摇摇头。

“那一碗米饭。”

崔时雨眨眨眼睛,摆弄着手里的热毛巾,他就问:“忌碳水?”

崔时雨终于有了反应,“嗯”了一声:“怕下次减重太辛苦了。”

聂廷昀不太认同地说道:“最后总要减重,趁这时候多吃点儿。”

她不置可否,被他看得发慌,又低下头,终于放过那条冷了的毛巾,开始折磨桌旁计时的沙漏。十分钟的沙漏刚漏了两分钟的刻度,被她“哗啦”倒过来,又从头来过。

聂廷昀说:“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小丫头摇摇头。

“这是给上菜计时的,超时的菜品他们要免单。”

“我不知道……”

她表情有点儿无措,聂廷昀盯了一会儿,笑了:“玩吧,又不差那两道菜钱。”

这口气,简直像哄小孩。

崔时雨耳尖发烫,到底把那沙漏放下了,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终于想起还有手机,于是如蒙大赦地从口袋里掏出来,翻开柔道群。

教练冯媛西发了新的日程表。

她因为手臂受伤,没法如期归队,看着底下一溜“收到”,遗憾地皱了皱眉,复制了个“收到”,刚发出,冯媛西的消息就到了。

冯媛西:“下月底全国大学生柔道锦标赛在杭市举行,女子四十八公斤我给你报了名。这次关系到你能不能再往上发展,得抓住机会,想好要走哪条路,趁早拼一把。”

崔小队:“好的。”

她一抬头,正好有人进来上菜。她搁下手机,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离了座。

聂廷昀侧身站在栏杆边,时不时传来轻声低语。

她眼尖,看到他戴着蓝牙耳机,知道是在打电话,便起身帮着摆菜。菜搁了一桌子,有点儿挤。崔时雨伸出右手,正要接过一盘无锡小排,腕上突然一重,被紧紧抓住了。

“伤着呢,就没点儿记性?”

她吓了一跳,他脸上的焦急和微愠都很真切,她都不敢看下去,怕生出什么错觉。

他缓和了语气,松开手,说道:“自己注意点儿。”

菜齐了,侍者走出去,带上门。

她僵硬地坐下,左手笨拙地拿起筷子,又放下,换了调羹。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在她疑惑目光的注视下坐到她身侧。她走了几秒神,觉得奇怪。那么多香气萦绕在鼻间,她却还是能嗅到他身上柑橘调的香水味。

“要吃什么就和我说。”他拿起被她抛弃的那双筷子。

就为了这个?她简直莫名其妙,登时直女上身,说道?:“我自己能……”

不属于自己的手撑在她椅子边缘,她一动就碰到了指缘,要说的话也滞在唇边。他倾身到极近的地方,语调是凉的,平铺直叙,没半点儿挑逗的意思,偏偏出口的每个字都不是好话。

“你到底是要我用筷子喂你,还是用别的?”

十八年来,崔时雨遇到过的耍流氓行为寥寥无几,且都拜眼前这人所赐。他另一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栏杆上,整个人侧过来凝视她,她视线躲闪,慌忙往后撤开。

她迟迟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当即妥协,张口吃了一块他夹到她嘴边的樱桃肉。

米饭递到嘴边,她死守底线摇摇头。他没勉强,自己吃了。

那是她用过的勺子,她想开口提醒,却被打断。

“一会儿有人过来蹭口饭吃,你不用理他。”

他换了汤匙盛汤,漫不经心地告知,把汤碗搁在她左手边。

庄闫安走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男孩一身闲适打扮,衬衣外套,白T恤配牛仔裤,坐在和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古雅包厢里,把汤碗搁到旁边。他身侧那女孩倒是有几分烟雨水乡的调调,眉是眉,眼是眼,和身后一池莲花浑然成画,半点儿不让人觉得违和。

违和的是,聂廷昀居然和姑娘坐同一边,还挨这么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所谓的“对肢体接触过敏”呢?

“这是……你亲戚家的孩子?”庄闫安摸着脑袋走到桌边,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对眼前状况的解释了。

崔时雨被不速之客惊得手一哆嗦,汤匙落在桌面上,汤洒了。

与此同时,庄闫安收到聂廷昀冰凉的视线,心里简直炸翻了天。

不是吧?您这么瞪我,就为了一勺汤?

空气一时凝滞,最后聂廷昀开了金口:“坐吧。”

庄闫安一屁股坐到了崔时雨旁边。

庄闫安穿了一身西装,他刚结束一个会议,四处找饭搭子找不到,想起来聂廷昀正放暑假,应该闲着,一打电话,果然在外头吃饭,就死活要过来。

他年近三十岁,是顶级资本合伙人,从海外投行回来一手创下基业,也算得上一方大鳄。

偏到了聂廷昀嘴里,他就成了个游手好闲的家伙。聂廷昀在给崔时雨做介绍时,以“金融民工”的称呼草率带过,差点儿把庄闫安气得吐血。

庄闫安一眼瞧出崔时雨不谙世事,倒也不欲在小丫头面前自我炫耀,便将错就错,也不顾聂廷昀的飞眼刀子,摆出吊儿郎当的样子搭讪:“妹妹,多大啦?”

男人凑过来,呼出的是烟草调的男香,呛得她咳了一声。

崔时雨抬眼瞧见庄闫安的脸时就知道,又是一个祸害,就凭这油腔滑调的劲儿,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聂廷昀开口替她答了:“成年了。”

“哦,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呀?”庄闫安一面聊天,一面伸手要拿筷子,却被聂廷昀按住了,他一愣,“干吗?”

聂廷昀拿眼神示意:“坐对面去,离远点儿。”

这小子今天不太好惹?

庄闫安于是起身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换了个位置:“这边通风。”

崔时雨不知两人打什么机锋,有点儿迟钝,聂廷昀又替她答了:“不是亲戚,隔壁学妹。”

“哟,你们学校还有隔壁啊?”庄闫安打量了小丫头一番,“电影学院?”

“体大的。”

庄闫安颇为震惊,再次看了看这水灵灵的小丫头,颇为惋惜地说道:“好学校。”

接着,庄闫安唤人来加饭菜,和聂廷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话说得没头没尾,也不避着她。崔时雨一句都没听明白。

“你打算和你爸说了吗?”

“没。”聂廷昀拿纸擦刚刚洒在桌上的汤,边擦边说,“怎么也得等他和郁令仪的事情了了。”

“你这是怕谁吃亏?”

聂廷昀沉默了片刻,让人辨不清表情,反问:“你觉得呢?”

“我看你爸玩不过郁女士,就算玩得过,还有个郁家等着他呢,他就一孤家寡人。”

聂廷昀笑笑,没回应。

饭到了,庄闫安长舒一口气,胡吃海塞两口,又含混不清地说道?:“昨天芷薇找到我头上了,问你干吗呢,放假了也联系不到人,你怎么不接她电话?”

“我忙。”

庄闫安瞪大眼睛:“你有什么忙的?”

“如你所见。”

庄闫安顿时明了,视线落在崔时雨的脸上,恰好四目相对,小姑娘眼神透亮,就像雨后晴天一样。他咽了一口饭,内心五味杂陈,把视线移回来,继续说:“她说一直在通话中,你打了五个小时,煲电话粥?别是煳锅了吧?”

崔时雨正埋头喝汤,听到这句话,勺子顿在碗边,偏头看向聂廷昀。

聂廷昀嘴角勾勒出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

“是啊。”他半真半假地把手机在指间一转,朝庄闫安递过去,“不信你看通话记录?”

庄闫安当然不敢真的查他的通话记录。

聂廷昀看着佛系得不得了,脾气一上来,谁都招架不住。

庄闫安连忙摆手:“得,算我多嘴。以后庄芷薇再问我你的事,我就说我不知道。”

崔时雨小心翼翼地搁下汤匙,也想问问身边这人?:你是忘了挂断电话,还是故意的?

一餐饭热热闹闹的,好歹吃完了,庄闫安识趣地先行离场。

聂廷昀和崔时雨在地下车库里慢吞吞地并肩走着,找车。

“冷?”

地下车库静得让人发慌,她打了个寒战,听到这声问话,未经思索地朝他看去。

聂廷昀作势要脱下那件衬衣外套,见她还不吭声,有点儿气笑了:“你每天说的话是有限额还是怎么着?”

她小脸红扑扑的,连忙开口:“不冷。”

他却已经将衣服一抖,扯住两个袖口,朝她围过来。她往后退,却没他手快,被合臂围了个圈。腰后一紧,那衬衫化作裙子,一直遮到她膝盖以下。

她左手无意识地攥成拳,抵在他肋下,轻轻的,几乎没有力道。

聂廷昀缓慢地退开,吸了一口气。

如果这是她的欲迎还拒,他恐怕会就势收拢手臂,揽佳人入怀。

可因为知道她不懂,连“顺势而为”也变得像是犯罪。

他带她出来,原是好奇她究竟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或许还有几分“被爱”的有恃无恐,现下却不知到底是在满足谁的好奇心,又是在考验谁的意志力。

谈情说爱,最棘手的情形不过是遇到一张白纸,或许该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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