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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总道是离魄凄魂(1 / 2)

聂廷昀回想起上京的那个雪夜。

他饮尽杯中酒,问:“我只是挺好奇,这些年,崔时雨都干吗了?”

骆微城反问:“你确定要知道?”

聂廷昀不置可否。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骆微城不打算隐瞒,却也不愿背诺。

他沉吟片刻,讲起崔时雨签约后曾有过的窘迫。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按部就班照着康敏预想的那样,海外扬名,宣传回国内赚足噱头,一度成为当红柔道新人……可从回国开始,噩耗接踵而来。

骆微城对那些困窘了解不多,只是偶尔听康敏三言两语带过。

或是因伤病中断比赛,或是因难以接受身份的转变患上恐慌症,或是险些被圈子里的潜规则所累,或是被竞争对手买通营销公司陷害,打了一年官司才找回清白……

这是必经之路,为了红,大把人甘心如此。

“可她是没有办法。”骆微城说,“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聂廷昀静默地垂着眼睛,脸上看不出表情来,只能从绷紧的侧脸弧线窥见他此刻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

骆微城笑了一下,问:“你猜到了,对吗?”

聂廷昀没答。

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浅色的眼瞳泛起了雾气。

怎会猜不到?

他逼崔时雨续约,自然早从律师那里知晓了合约内容。

她签了三年卖身契,协议里写明她前三年内必须赚够一个亿,还要有额外收入与公司分成。

她为什么要放弃选手生涯,以三年青春换取数额这样庞大的一笔钱?

聂廷昀抬手按住不停地跳动的太阳穴。

——“聂先生,银行方来电告知,罚款缴清了,现在财政汇缴专户已经封存。”

——“查到补足罚款的汇款方是谁了吗?”

——“是汇丰银行直接拨款入账,查不到其他记录。”

那时,他以为是郁家暗地里雪中送炭,免他真正陷入困境,所以在崔时雨离开后,他干脆遂了母亲的意。现在想想,简直错得离谱。

除了天英,除了骆微城,还有谁能做到不留痕迹。

骆微城说?:“阿昀,你知道,下头的事我向来不过问,也不会为谁破例。”

聂廷昀沉默了很久,才说:“不关你的事。”

他想起之前审阅合约时,曾猜测崔时雨之所以会签约的几个原因,再一一推翻。

唯独一个原因,让他踌躇良久。

——她是为了他才签这样的合约,背上巨额负债。

她会吗?

如果会,她何必离开他?如果不会,又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她连柔道都抛之脑后?

为了打柔道,她冒雪上山命都不要。

她不是亲口承认他碍着她成为柔道名将吗?

聂廷昀百思不得其解。

他太好奇了,好奇她的脑回路究竟是怎样思考,又是怎样做出选择,所以他将她绑在身边,朝夕相对,期待她终有一日坦陈心迹。

可她没事人一样,仿佛这些不值一提,连开口的机会都不曾给他。

她只是无条件地顺从,比从前有过之无不及。

慢慢地,崔时雨的资料越来越多地陈列在他案头,他不在的这几年里,她的经历终于拼凑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案。

每一块或艰难或荣耀的拼图里都没有他,可又都是为了他。

聂廷昀不得不承认,推想是成立的。

这个没心肝的小丫头,是为了他背上荒诞的负债,豪掷千金般悉数赠予他。

同居以来,每一天他都忍不住想问,崔时雨,到底是什么让你对自己狠到如此程度?你想没想过,你这样会置我于何地?

可他开不了口。

这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崔时雨。

她宁愿转身就走,也懒得在他跟前邀功;她哪怕豁出命来,也不肯到他面前诉一句委屈。

他甚至能想到,假使他问出口,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我给你什么是我自己愿意,和你无关。”

可她从来没问过他愿不愿意要——她才是独裁、霸道又凉薄的那一个。

即便理解不了,可这就是她给的爱。

她摆出罪人的姿态,做着世上最愚蠢的人也做不出的赔本买卖。

她不求回报,自顾自掏空,只留一具行尸走肉,好像要用单方面的献祭来证明,她给他的永远独一无二。

她的离开没有隐情,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献祭仪式。

那不是他以为的爱,是深渊。

这深渊吞没的不单是她一个。

他不能逃,无处逃,也不想逃。

聂廷昀想,这一次,他不会再任她肆意妄为。

刻下,他和她站在冰箱前对峙。

这是一个挺荒诞的场景。

冰箱发出“嗡嗡”的低频震动声响,她脊背靠着冰箱门,心思急转,表情却维持冷静,与他四目相对,不闪不避。

而他在酒意的催发下怒到极点,有那么几秒,她几乎以为他要动手打她了。

好在没有。

崔时雨动了动唇,琢磨着如何开口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突然听到“叮”的一声,饭煮好了。

真是绝妙的时机。

她清了清喉咙,在他“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屁话”的表情里,带着点儿讨好地开口了:“我饿了……先吃饭?”

大约是她眼里的哀求神情太恳切,聂廷昀沉默了一会儿,说:“坐那儿等着。”

十分钟后——洋葱炒蛋,没肉。

崔时雨和他面对面地坐着,吃了小半碗饭,抬起头才发现聂廷昀正看着她,碗里是空的,没盛饭,筷子整整齐齐地搁在筷架上。

她低声问:“看我能饱?”

“能气饱。”

崔时雨不吭声了。

他想起之前的话头,问道:“不给我一个解释?”

她犯了错似的,低下头,沉默着。

他给出前所未有的耐心,一言不发地等着,好像天荒地老也能等下去。

见这一页实在翻不过,她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抬眼,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

“从小到大,每个人都问我,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喜欢和人待在一块儿,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可我生来就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就像你问我这个,我也没法回答你。”她停了一停,眼眶有点儿发红,很认真地歪着头说道,“可能我生来就是为了爱你的。

“所以想让你高兴。想你要的都得到,喜欢的都在身边,想做的都有自由去做……不想看到你被人勉强。

顿了一下,她加重话音,用有点儿幼稚的语气强调?:“任何人都不行,我也不行。”

他坐在对面,意味不明地咬紧牙关,牵扯得下颌微动。

崔时雨没有看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轻声说下去:“我做的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不是没脑子、一头热地去做了,包括离开你也是。”

听到“离开你”这三个字,聂廷昀颤了颤眼睫。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做都做了,为什么还要走?”

崔时雨想了好久,才说:“我想,你应该是不爱我的吧。”

她连说这话时也是很温和的,可有一瞬,某种痛蔓延开来,让聂廷昀难以承受。

眼前的小丫头,却对他的痛苦无知无觉。

“你和人有婚约的时候,和我在一起。你不喜欢我打柔道,我就不能打。你喜欢我在你身边,乖乖的,所以你总是让我听话,也不关心我是怎么想的。我有时候觉得我是你的宠物,可是我连质疑的立场都没有,因为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能一面爱着你,一面变成个一无所长的废人。我更不能一面爱着你,一面清楚地知道你永远不会爱我。”

她很小声地抱怨:“太疼了,聂廷昀,疼得我连靠近你都觉得是受酷刑。”

每一秒都溺在绝望里的滋味,他怎么会懂。

聂廷昀毫无反应地听着,过了一会儿才问:“那现在呢?我们又算什么?”

她困惑地歪头想了想,说?:“你有未婚妻,不是吗?是什么都行。”

是情人还是什么……她已经无所谓了。

“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我就搬出去,然后……你可以说你的第三个条件。”她近乎孩童的天真化成利剑,将他整个穿透,血肉模糊,却还不自知地继续说下去,“你总要结婚的,我们这个样子,庄小姐会难过。”

她说完,等了片刻,聂廷昀始终一动不动。

他想问,除了你,我还能和谁结婚?

他又想说,未婚妻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根本没那回事,你想了这么多,为什么在我面前一个字都不提?

他又想到几年前他从阪城离开她那天,她眼里逆来顺受的卑微,那一刻,他永远忘不了。

接着,铺天盖地的失望把他淹没了。

原来他曾经的努力全部喂了狗,原来她还是那个连爱都不敢期待的约拿,遇到事情只知道逃跑,妄自菲薄长在骨子里……

原来,什么都没变。

死寂让人发慌,空气静得太过,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哈。”面前的男人终于发出一声冷笑。

她抿紧干燥的唇,有点儿不安。

他哑然低下头,喃喃道:“我不爱你。”

崔时雨哽住喉咙,觉得他重复这句话的模样让人难过。她费力地按了一下很痛的心口,笑起来,还好心地安慰他:“也不能说不爱。

“你可能爱过我的爱情吧。”

她没有自我的、顺从如附属物的、不带任何目和矫饰的、全心全意而不求回报的爱情。

除了这个,她也没有别的了。

而聂廷昀被爱的资本是他自身。

在他面前,她有天然的劣势,这段关系从根本上就注定了不会对等。

聂廷昀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半晌才点点头,像是纯粹地表示知道了。

他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她怔了一下,他这句话没带语气,所以她很难判断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像生气,却也绝对不是心平气和的样子。

聂廷昀离开餐桌,几分钟后穿戴整齐出来,手上还拿着车钥匙。

崔时雨不明所以地跟到了玄关口,忍到他换鞋,才怯怯地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加班。”他不看她,换好鞋子,像是急着走,可很快推开门的动作又停下,略微转着头说,“没有第三个条件了。”

崔时雨无措地跟到门口,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按了电梯。

“你让经纪人排比赛给你。不用第三个条件了。”顿了一下,他头也不回地补充道,“还有,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从这里滚出去。”

崔时雨木然地站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又很快意识到,他刚刚的确是在和她说话。

她的脸白得和纸一样。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待她一直如此。

电梯到了,他走进去,回身,随着电梯门关上,他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眼神冰凉。

记忆里,她见过他这样看别人,他轻蔑而淡漠地俯视那些与他无关的,被他视作蝼蚁的人。

现在,她终于也成为其中之一。

不,或者她原本就是其中之一。

一秒,两秒……电梯门终于关上。

崔时雨浑身冰凉地站了很久,回身时,才发现门关了。

她赤着脚站在门口,穿着睡衣,钥匙和手机都没带在身上。她茫然地缓了一会儿,才从窒息感里挣扎出来,缓过一口气,忍住喉头的哽咽,抬手狠狠地擦过滚烫的眼眶。

他让我滚,我该滚了。

她这么想着,却挪不动步子。

紧接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越攥越紧,某种屈辱将她淹没,连带着脑子也跟着清醒过来。

一个亿,她受了无数伤,遭过无数厄运,摸爬滚打偿还那笔数目惊人的钱款。

不是聂廷昀,这辈子她甚至不敢想象,她会和这样一笔钱扯上关联。

那对聂廷昀来说或许是九牛一毛。她相信就算不是她,他也总有办法渡过难关,只不过要付出代价。她心甘情愿地替他背上这沉重的负担,即使那对她来说是天文数字。

她不是为了让他回报什么。

她更不是为了重逢以来,他站在被爱的制高点,一再拿捏她如一个奴仆。

她终于感觉到委屈,以及不可名状的愤怒。

地下一层空旷阴冷,她循着指示标志边走边找,很快站住,黑色道奇停在熟悉的车位,车窗半降着,一星火光随着修长的手指搭出来,动作熟稔地抖了抖烟灰。

他还没走。

崔时雨哽住喉咙,咬紧牙关。

车窗完全降下来,聂廷昀咬着烟,眼睛里全是血丝,将她从上到下冷冷地扫视一遍:“穿成这样跑出来干什么?”

她说:“下车。”

聂廷昀皱着眉把烟掐了,说道:“回去吧。”

“那你呢?”

他斜着眼睛看她,反问:“你不是一点儿都不期待我爱你吗?问这么多干吗?”

崔时雨张了张口,被他问住了似的。

聂廷昀看出她有些生气的样子,皱了皱眉,不打算再开口,合上车窗。

她锲而不舍地敲了敲窗子,口型似乎是让他下来。

他没理。

发动机轰隆作响,车子前行,紧接着,就因挡在车前的小丫头而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余音响彻地下车库,四下陷入某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死寂。

他手把着方向盘,隔着挡风玻璃与她受惊的眼睛对视,脊背冷汗涔涔。

如果他再晚一秒……

“你疯了是不是?”

他猛地推开车门,烟头一扔,将她擒小鸡一样擒在手里,拽离冰凉的车头,两眼发红。

阵阵后怕从骨子里渗出来,他垂首瞪着她,见她一副毫无悔改的倔强模样,怒从心起,猛地将她一搡,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四下陷入长久的死寂。

崔时雨偏着头,侧脸很快泛起触目惊心的红。

她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耳鸣嗡嗡地响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他,接着,蓦地扬起手,却迟迟落不到他的脸上。

两人视线交缠,谁都没有移开。

他眼里几不可见的期盼一点点消弭。

腕上一重,他握住她的手落在自己颊边,低声问:“打回来,这么难吗?”

崔时雨咬了咬牙,说:“松手。”

他落下手的瞬间,脸上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舌尖抵了抵口腔内侧,酥麻感绵延不去,他望着还了手反倒有点儿发蒙的小丫头,居然扯唇笑了。

崔时雨没看见他反常的表情,只是缩回手,看着通红的掌心,很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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