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1 / 2)

这是一栋占地极广的别墅,复古英伦风,颇具中世纪的贵族的厚重典雅之气。可是时云疏却无暇欣赏,以前年岁太小,对安成希身上那种气场没什么感觉,但此次再见,让他明白,他的师兄比起从前身上的威势何止多了一重。

裴元绍几人比安成希早到,客厅里已经有佣人奉上了茶点。楚君怡去了厨房安排晚饭,裴元绍双腿交叠,慢悠悠地小口嘬着茶。而裴若清垂手立在一旁,看不出神色。

安成希进门,将手中的包递给身后的人,时云疏极其自然地接过,又极其熟练地把包挂好,仿佛做过了无数遍。安成希回头看着他,神色略有复杂,不难看出,老师这些年来将眼前的人教得极好,他也正是有这个倚仗,当年才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不管有他没他,这个少年依旧如他想象中那般出色。

时云疏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看来下意识地垂了眸。

安成希一回来就和裴元绍去了书房,于是大厅里就只剩下时云疏和裴若清。

“哥……”裴若清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时云疏看了他半晌,最终叹了口气,“有事一会儿再说,去帮君怡姐姐吧!”

时云疏眼露心疼,他知道安成希那番话到底给小孩儿造成了心里负担!

而到现在,安成希还不知道裴若清已经成了他小师弟。

书房里,没人知道两人谈了什么,只知道两人出来时脸色都不是很好。

裴元绍脸色比安成希更糟糕,眉心中隐隐出现黑色,先在车上,裴若清已经隐晦地告诉他跟踪那辆车的缘由,他挑着能说的情况和安成希讲了,两人决定先查探一下对方的背景。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冷凝,裴若清满怀心事的站着,而时云疏则是没得到安成希的允许,所以两人全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没有一点要坐下吃饭的欲望。

楚君怡想打破这种诡异的氛围都不知如何开口。她在桌下狠狠地踹了安成希一脚,瞪着他,示意他开口说句话。安成希疼得呲牙咧嘴,回头朝她讨好一笑,就是不开口。

楚君怡知道这两尊大神不说话,两只小的绝不敢做什么。抬头去看做在上首的裴元绍,见他脸上平静无波,于是大着胆子开口,“裴师叔,不如让他们先吃饭?”

裴元绍看了两人一眼,第一次见面,楚君怡面子还是要给,他道,“先吃饭吧。”

这一顿饭吃得很沉默,当裴元绍放下筷子,其他几人也跟着停筷。安成希用纸巾优雅地擦了嘴,对时云疏道,“书房候着。”

裴若清心里有点慌,想跟着时云疏,却听见裴元绍冷沉的声音,“小若跟我回去。”

裴元绍看着他的脸色,哪里会不知道他所想,于是声音更冷了,“听不懂话?”

“听得懂。”裴若清答。

“那就跟我回去。”语气不容置疑。

裴若清无法,只得抬头去看时云疏,时云疏揉了揉他的头,表示安慰,却也没多说什么,顺着安成希指的方向去了书房。

安成希亲自将裴元绍送出了门,看着气息低沉的小孩儿,眸光动了动,道,“真想你哥不挨罚,以后就少犯点错。”

裴若清抬头看着他,“您罚我吧,这次的事本身就是因我而起,与我哥无关。”

安成希挑了挑眉,不可置否。他到底存了几分私心,时云疏是他从小就疼着的人,这些年离开也存了几分愧疚,所以他看似对时云疏极度不满,实则却是在替他敲打小孩儿。若这孩子次次都搞得如此惊天动地,不知道时云疏未来会遭多少罪。

裴若清只是他师叔的孩子,而时云疏却是他自小当亲弟弟宠的人,再加上那点愧疚,自然就偏心了几分。

安成希的行为裴元绍看在眼里,但他却什么也没说。感情不是一日两日就处出来的,想让这些人都真心护着他,还得用漫长的时间去交换。

直到裴元绍的车只剩下最后一点黑影,安成希才返身回去。楚君怡端了一杯牛奶,递给他,“你和小疏发生什么了?怎么感觉你俩之间气氛怪怪的?”

安成希接过热牛奶喝了两口,他有失眠症,只要在家,楚君怡都会为他温上一杯,他放下杯子,淡淡道,“这浑小子,一路上只知道气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怨气。”

楚君怡被他的话逗笑了,也明白了症结,问,“你是不是一开始没认出他?”

安成希卡了一下,有些讪讪,还别说,他一开始真没认出来,都说女大十变,男孩子也不遑多让。不过,时云疏会因这个赌气?

楚君怡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以为然,嘲笑道,“安大少爷也有今天啊,竟然不明白自家师弟的小心思?千万别把别人珍视万分的东西放在地上踩,否则会遭报应的!”

楚君怡老成持重的拍了拍他的肩,飘然离去。留下安成希在哪里嘴角直抽,随即他叹了口气,当年的事到底对时云疏不公平了。

书房里,挺直站在角落的时云疏竭力放空着自己,常言面壁思过,他却觉得在规矩没落到身上之前,任何的想都是胡思乱想,任何的思都是思无所思。要么对即将到来的痛楚提心吊胆,要么竭力的为自己做的事找合理的借口,又或者破罐子破摔不想做任何抵抗,没有一点是在正真考虑过错。

心中情绪不平,又白白浪费时间,于他而言请罚前的这段时间不是用来思过的,而是用来静心的。所以,当安成希进门时,时云疏竟然比他还要坦然几分。

安成希心中微微一叹,当年尚且需要他鞭策着才能学习的孩子已经优秀得让他不得不感叹了。岁月磨人,岁月也在助人。

“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都明白。”安成希开口,“你需要记住的是教训以及下不为例。”

“我明白了。”时云疏低头,干脆果断,是安成希一向的风格,道理挑明了,连辩解的机会都不会给一分。

他有点难受,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他抬手去解衬衣的扣子,却被安成希按住了手,“裤子。”

时云疏顿时手脚僵硬,他不是裴若清,做不到那么坦然,但他不知道,裴若清也不是,对谁都如此坦然。

时间静默着,场面一直僵持,时云疏脸色极度变幻,手抖开始颤抖起来,看得安成希想要就这样放过他。

但是出口的声音却没有一点和缓的意思,“时云疏,我数三声,你不脱我立刻出去,这些年不是我对你不闻不问,而是你不愿理我。今日我走出这个门,你还是我师弟,只是以后你做得是对是错再无我无关。”

突然间,所以的心理建设都破碎崩塌,如山崩海啸砸得时云疏溃不成军,他绝望得几欲落泪,可眼睛却干涩得没有一点要哭的痕迹,他仿佛天生不会哭似的。

为什么……要逼我……

时云疏跪了下去,低着头,颤抖的双手扣在腰带上,嘴角无意识地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安成希到底心疼了,俯身一把挥开他的手,抽了他腰间的皮带,沉着声道,“时云疏,你看着我,我是谁?”

师兄,哥哥,这两个称呼这些年在时云疏舌尖绕了千百转,但今日他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他在等一个解释,等一个执着多年的答案,他想问问他,他在他心中可曾有一点份量?

时云疏想,哪怕当年走前告诉他一声,也不至于让他自我怀疑多年。是他不够好,还是他不够优秀,让曾经他百般敬重的人连离开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当年他看着安成希上了那辆车,他心有所感,感觉此去经年难见,于是他追在他的车后拼命地叫他,可前面的人仿佛屏蔽了五感,没有丝毫要停顿的意思。他摔破了手,膝盖蹭得鲜血直流,可仍没能让前面的车停顿半分。

时云疏抬头看着他,神色漠然,嘴角勾出一丝笑,竟带着点嘲讽,“您是师兄啊。”

我记得您是哥哥,您却不一定记得我是你的弟弟。

安成希看着他毫无情绪的眸子,心脏猛地一缩,他突然间想起先前楚君怡说的话,“千万别把别人珍视万分的东西放在地上踩,否则会遭报应的。

珍视的东西?十一岁的孩子珍视的是什么?感情,依恋,信任?他看着他的眼睛,“告诉哥,你要什么?”

时云疏被他的自称弄得心尖微颤,沉默地垂了头,要什么呢?那么多年过去了,心里有坎的只是他一人罢了,又何必说出来平白的让人看笑话。

安成希:“…………”

安成希真的没什么耐心,当年时奕宏为了让他静心,逼迫他练书法,每天写够五十个大字才能去做正事,这么久以来收效甚好,在处理事情时也理智沉稳,但总有一些事会让他瞬间破功。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时云疏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简直能把人急死。

耐着性子说,“我不管你在想什么,家法就是家法,容不得你不守。你该知道家法中,有褪衣受责的规矩,我不知道老师是怎么要求你的,在我这里这是首要的,我还是那句话,想要脸面可以,那就别犯错。”他顿了顿,继续道,“不想挨你可以出去,就当今日没来过。”

时云疏闭上眼,眼角浸出一点泪痕,他在逼他,他又何尝不是在逼他,这场硝烟总得有个人服输。

他往前膝行了几步,跪立在小沙发旁,垂着眸将裤子褪到膝弯,起身撑到沙发扶手上,低声道,“哥,云疏认罚。”

既然总要有人低头,那就他来好了。

而此时的安成希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走上前,将他拉起来,直视着他的眼,问,“是不是在怪哥当初不声不响的离开?”

时云疏只是笑笑,并不答话。安成希看着他再无情绪波动的眼,仿佛找到了一点症结。

“当年的事,哥向你道歉。”安成希看着他的眼,说得很认真,七年前他就想说了,可是那个孩子始终不愿意接他的电话,他想着以后当面说也许更好。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忘了还欠他一句道歉。

像是雪地里开了一朵花,寒冰破去,云层之上有阳光射入。时云疏修长的睫毛轻轻地颤着,忽然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的矫情。

他在乎面子,却不是非要不可,他更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或者只是一句证明安成希在乎他的话。

他转身伏在沙发靠上,低声道,“哥赐罚吧。”

安成希确定他已经想开,不再和他客气,在规矩面前,两人都保持着严肃。安成希手起鞭落,劲风扫出骇人的声响,时云疏双手立马扣紧了沙发,第二下、第三下紧随而来,双腿几乎快要撑不稳,急促的呼吸声被时云疏强硬的锁在喉咙,脸色被倒流的气血冲得通红。

“《诗经》说:‘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可是疏儿,你不是圆滑之人,我不是圣人,也不是老师,做不到揣测他人的心思,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会误判。同样的,让你褪裤是规矩也是保护,不是羞辱。”

时云疏心里软了下来,他在服软,安成希又何尝不是,本没必要的解释,但他还是说了,他在体谅他的心情。

他忽然间就什么都不愿再想了,过去的便过去吧。

“刚才的三下是警告,心思可以有,但记得别藏着掖着,伤人伤己。今天的事罚多少自己掂量着,够数了就叫停。”在时云疏十岁左右时,他就领略过他的心算能力,这些年从时奕宏哪里也听了不少有关时云疏出色的计算才能,知道他会衡量一个最合适的数字。

但是,十下、二十下、三十下下去,时云疏还没有叫停的意思,只剩下一声比一声更压抑的低喘,安成希停了手,冷着脸问,“你打算挨多少?”

时云疏偏着头看他,俊脸一片通红,晶莹的汗珠从头上滚落,整个人像是从火海里滚了一遍,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哥继续吧,我有分寸。”

安成希看着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时云疏,你知道死扛的代价是什么。”

时云疏当然知道,死扛的代价就是罚到你失去意识,他扯了一下唇角,才轻声道,“先前违了您的命令,数量……翻倍。”

安成希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成日跟在他身后的孩子会变成他如今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他却高兴不起来,他错失了他的成长,现在却没有任何理由的坐享其成,显得十分名不正言不顺。

“这条过错,我替你免了。”安成希放下皮带,准备去扶他,却被时云疏不动声色的的避开。

安成希眸色如冰,刚压下去的火又被挑了起来,在他发火前,时云疏抬头,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声音似叹似怨,“哥,我不是孩子了。”

安成希手僵了一下,直起身,看着他不发一言,良久,他吩咐道,“给老师打电话吧。”

既然楚君怡和时云疏早就见过,没道理老师不知道他已经回国了,之所以一直不揭穿,恐怕在等着他自己坦白。正好对于现在的时云疏他十分束手束脚,错过了七年,到底不如老师了解。

七年的缺席,现在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弥补裂痕?安成希不想去想,他也总算明白时云疏并没有真正的释怀,只是不得不妥协。

或许他不曾放在心上的东西,却在时云疏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比如——七年前那场离别。

时云疏却没有立即拨打电话,而是忍着身后撕裂的疼痛朝安成希弯了弯腰,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提上了裤子,才拿出手机拨号。

安成希只是看着他,既不出声,也不干涉,明明刚才还狼狈万分,不过片刻间就能忍住惨烈的痛楚恢复从容,即便动作看起来十分艰难缓慢。

他到底小看了他!

电话接通,时云疏先是简单地汇报了今日事情发生的经过,又说了他打电话的原因,然后静等着时奕宏的吩咐。

时奕宏静静地听完时云疏的汇报,沉默良久才开口,“我在你师叔家,你和你师兄过来吧。”

时云疏难得被惊到,抬头看着安成希一时无言。看着他的眼神,安成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到时云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老师说……让您带身换洗的衣物过去。”

意思是,今晚可能回来不了,同时也在提醒他,提前处理好明天的事。安成希不说话了,感觉浑身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他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和时云疏见面,他原本打算的是等他在城市站稳脚跟,等一切落定之后再回去请罚,他透露了要回国的意思,却没告诉时奕宏他已经回国。

“你先休息下,我回房拿点东西。”安成希朝时云疏吩咐了一句转身上楼。

电话早就挂断,时云疏没告诉安成希的是,他父亲听完他刚才说的情况后对他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当知器满则倾……”

他知道下一句话是“须知物极必反。”这是在告诫他适可而止。时云疏借着沙发的力道缓慢起身,缓慢而执着地朝卫生间走去。

适可而止啊……

而二楼的卧房中,楚君怡看着他面无血色地装了一套睡袍,又犹豫着要不要带再一套正装时,终于忍不住翻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赴刑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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