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
宁天府行宫，养仪殿。
近侍昨日已将召见的口谕传给御风真人，皇帝此殿中等人今日上门。
屋子里，还有另一位穿着官服的男子陪着皇帝等待，此人一副衰老之相，皱纹深得能夹死蝇蚊，但身板却颇为硬朗。
“尹爱卿，你觉得这御风真人的事迹，几分真几分假？”
皇帝看向此人，随口问道。
“此人既宁天民间有偌大声望，定然是有些本的……只是这呼风唤雨之法，臣未曾听谁修成过。”
这男子恭敬回应。
此人名为尹南，乃司天监少监，颇受皇帝信任。
司天监中，有不少为朝廷效力的道人，受到正经册封，其中也有显世道门的人。
目前五大显世道门中，长门山玉鼎教圣眷最隆，司天监占主流，最大的功绩，便是为皇帝寻气定穴，画出天下龙脉走势，让皇帝修建天子之观的想法有了“位置规划”和“理论依据”。
而这尹南便是玉鼎教的其中一员，颇受圣宠，此次伴皇帝南下秋巡。
皇帝沉吟，继续问道：“那此人的炼丹之术呢？”
尹南正色回应：“昨日臣和御医试了那长寿丹，的都是些滋补药材，无甚高明之处，太医馆的御医们也能类似手法制药，吃了倒没有坏处，只是这延寿之事实不敢论断。圣上龙体康健，此丹或不，都是无妨。”
皇帝眨了眨眼，道：“朕还听说，这御风真人，会炼制一种紫府长生丹，能绵延数十载寿数，爱卿觉得如何？”
尹南故作沉吟，才缓缓道：“我看遍道门典籍，从没有这种丹药的记载，这御风真人从何发掘出这紫府长生丹的丹方，臣也不得而知。不如问问此人如何炼制，有成功事迹，否则单凭一个名字，我难断真假。”
皇帝眯眼看着他，话锋一转，笑道：
“尹爱卿言下之意，是说此人极能是招摇撞骗之辈，宁天大小官员遭到糊弄，寡人也能受骗？”
尹南赶紧拜倒，惶恐道：
“臣绝无此意，圣上英明神武，谁人以蒙骗？我只是担心此人路不明，会对圣上不利……臣斗胆建言，请圣上暂且回避，由我先见一见这御风真人，探探底细，得此人是邪派中人，心有歹意。”
皇帝不以为意，摆手道：
“吧，尹爱卿担心寡人安危，自是无错。不过朕已传了口谕要亲自见他，君无戏言，况且宁天大小官员颇为推崇此人，爱卿也不必太过担心。”
“臣明白，不过还请让我盘问此人历，并以望气术观之。”
闻言，尹南这才站，低声说道。
皇帝头，不置否。
他如何听不出尹南言语间的贬低排挤之意，不过他对这小心思也不乎。
这，外面终于响太监宣报的声音：
“御风真人进殿！”
很，一个羽服道冠的道士，跟着两名太监走进养仪殿。
皇帝略作打量，顿被御风真人的样貌惊了一下。
他没想到此人是这副怪模怪样，看着好似西域番邦之人。
“贫道灵风子，见过圣上。”
周靖行了个道家作揖礼节，语气平静。
昨日太监上门传谕，让他今日入宫参见皇上，还特意教他跪拜等一系列礼节，让他不要君前失仪。
不过他压根没往心里去，因为要保持高人姿态，今日见面，便故意只出家人的礼节参见。
“大胆！得幸面见圣颜，你为何不拜？”
一旁的太监尖声呵斥。
皇帝默默看着，也没制止。
周靖面不改色，故意拿捏道：“贫道方外之人，向只拜苍天厚土、庙中神佛。”
“你……”
太监还想说什么。
皇帝这才开口打断，头道：“既是方外之人，礼数，人，赐座。”
话音落细，侍即搬一个绣墩，放旁边。
“谢陛下。”
周靖落座，语气自如：
“皇上日理万机，此番召见贫道，不知所为何事？”
“真人之名，朕远京城亦有所耳闻，朕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得道高人，能让宁天府上下都推崇至、称赞有加。”
皇帝颔首，面色沉静。
周靖微笑问道：“那圣上此见了贫道，不知作何感想？”
皇帝上下扫了一眼，略带好奇，问道：
“朕着实有些意外，看真人模样，竟是西域番邦之人？”
闻言，周靖摇了摇头，撒谎道：“贫道天生这副貌，并非自西域。”
“奇人异士，为异人异相。”皇帝头，随即话锋一转：“那不知真人籍贯何处？”
“我自幼便山中修行，后四处云游，所到之地便是吾乡，红尘处，已不必再提。”
周靖还是老一套说辞，不过这次忽悠对象是皇帝，所以加了细节里面。
尹南咳嗽一声，开口问道：“那不知真人师承何人？”
“这位是……”
周靖早已注意到场中这人，闻言看了过去。
尹南见皇帝没有制止插话，便知道这是默许他盘问，于是接着道：
“本官乃司天监少监尹南，圣人赐‘素观先生’，师承长门山玉鼎教。”
“幸会。”
玉鼎教的名头，他听人说过，是五大显世道门之一。
周靖心里一动，使侦测看了此人一眼，发觉是个会术法的。
果然，皇帝身边也有懂行的修行之人……
司天监这个机构，魏子夫和妙虚子没有提过，不过想想就知道这是做啥的。
世上肯定有别的修行中人想要攀附皇权，而道门正宗自然是其中最有力的竞争者，司天监八成就是纳这般人物的朝廷部门。
‘所以，当初那妖女梅绽青的计划压根是痴人说梦，完全忽视了司天监的存，以她一身邪气，才靠近皇帝，就会被司天监看穿。除非她能不太正经的场合，单独与皇帝会面……呃，好像也不是没能。’
周靖暗自嘀咕。
皇帝召见他，特意带着司天监之人，显然是要让这人探他的底。
幸好自己虽然拿了梅绽青的两本邪术，但未曾修炼，一直练的都是正经技能，不然现底裤就被人扒了……
另一边，尹南已望气术看过周靖了，同样被“道法自然”迹象给吓了一跳，心里惊呼不能。
不过他到底朝廷混迹过，懂得隐藏形色，没有流露出。
‘此人道行高深，我长门山无人能比，若是与我等争宠，着实是个劲敌。’
尹南心底暗自对周靖生出一阵忌惮。
不过，道行并不是全部，能否得到圣眷，还要看他会不会讨圣上的欢心……也不知此人有没有攀附皇权的意思，希望这家伙真是个不乎权势的方外之人。
尹南本的打算是，如果此人道行低微，又没有什么大的头，那么就言语打压，甚至较量术法，量让皇帝觉得这家伙本稀松，对此人失去兴趣。
但此刻他发觉这御风真人名不虚传，道行高深，为了避自其辱，便放弃了这个想法，不打算当面打压，而是换了个策略，谨慎打听底细。
“不知真人所学，承自何人？”尹南又问了一遍，他久居京中，倒是没听过周靖自学成才的传言。
“我无门无派，是一山野散修，未曾看过少道家典籍，一身本都是自行摸索而。”
周靖随口回应。
尹南一怔，但很回过神，道：“话虽如此，总有引路入门之人，才会走上此道吧？不知真人否告知，兴许我也识得。”
周靖眼珠一转：“不错，贫道虽无师承，但幼确实受人拨，不过却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