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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北上(1 / 2)

?第六章

北上

翌日,彭太后又至,见元芜眼下乌青,只当她回肠百转才彻夜难眠。实则如此,只不过,元芜心系的是北平,不是明升罢了。彭太后又同元芜说了些话,元芜都乖巧应了,对如何安顿自己也没有异议,饮泣吞声,说到木香时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在思虑如何安顿她们二人时,彭太后是有过一番计较的。正如芸娘所言,现在就让她们离府固然是万无一失,只是不好和明升交代,万一闹起来,伤了母子情分,到了北平再和她们分开,也可托说是因木香病重不可延误,性命要紧,让她们先行留下。只是这样一来却怕夜长梦多,唯有元芜愿自行离开才能里外配合,暗度陈仓。因此,彭太后心里是十分欣慰元芜如此识大体。

“如此按着我们商量好的,等到了北平就依计行事。这几日,为避人耳目,我就不来看你了,你也要谨慎自身,勿要四处乱走。”彭太后睨了元芜一眼,起身要走。

元芜如何不知她是在侧敲旁击警醒她不要去明升面前露了相,于是顺从地应道:“元芜谨记于心,不敢违逆。”

再过五日就要启程北上了,元芜却无端想起一人来,燕王朱棣,这是元芜来这空荡荡的大明朝最先结识的人之一。这一走,不知何时会回到这应天府,金陵的良辰美景还未看过就要启程往北平去了。元芜又想起了余嬷嬷,不知她可把院子租赁他人了,那小院曾是元芜想安顿下来的落脚,她曾抱着让木香在那里长大成人的憧憬和希冀来到应天府,如今却是不能了。藏在那里的雪花银,若被人发现了也可解他人燃眉之急;若依旧还在那三处,元芜想着或许一日还能派上用场。

思绪纷乱,元芜使劲晃了晃脑袋,不作他想,闭门收拾细软。冬日的衣物笨重,一概不带了,为节省用度,元芜和木香的夏衫每人也只做过三套,身上银钱几无所剩,还有一小匣子金银首饰,应急所用却也不多,最值钱的就数元芜的一管玉笛和木香的金镶玉牌。元芜将那块玉牌放在掌心反复摩搓,温润如初,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姊的气息,轻念着反面那一行突厥文:

如雪皑皑,匪染纤纤;若渝上愿,永历万劫。

读来婉转动人,却是一句咒文。元芜不愿再想,贴身收好玉牌。听到门外一阵响动,遂起身开门。见芸娘手里提着食盒,怀揣着什么款款而来,待她进来元芜便掩实了门。却从食盒里端出十来根灿灿的赤金条,每根约莫一指粗细。最让元芜侧目的却是芸娘的神色,仿佛从食盒里端出的只是十来根麻花。

“是老夫人让送来的,元姑娘可要收好…”芸娘还欲说些什么,顿了一会儿,仍是没有出口。

元芜说:“芸娘,再过五日就要启程北上,从大运河上走,过不了两旬就能到北平,再多不过一月,或许你我此生不复见,有话…你…”

“这金子招人眼,我按着姑娘的身量做了件夹袄,内层是衬着金条尺寸做的,堪堪可安放这十四条金。天凉了,这件夹袄可贴身穿着,旁人看不出来;天热可和衣物混放在一起,不打开看内层,也轻易看不出里面放的东西。姑娘收着吧。”

芸娘又怀里攥出一件小衣裳,道:“这是我给姐儿新做的一身衣裳,没什么贵重的,不过是心意罢了,留着穿罢。”见元芜郑重接下了,又说道:“元姑娘,这十四条金是足赤的,一条可抵百两白银。如今你也可称是朱门绣户了,到北平,找个踏实人家,好生过罢。”

“芸娘,你向来最是妥帖。如今分别在即,我再不能装聋作哑。你的情谊,我心中是知晓的。就拿今日这十四条赤金来说,定是你下了一番功夫的,否则,彭太后一下就把我打发了。明升与我姊妹俩,你从来也是知情的。你若向着彭太后,如今我和木香只怕是寸步难行;你若向着明升,日后我和木香就是他俎上鱼肉。”说着元芜揽过芸娘手臂,引她坐下,道:“我若说让你和我们一道走,你定是不肯。且不说自彭太后回府,你明里暗里受了她多少气。就是明升那样的人,你却还要跟着他做甚么?”

芸娘抬眼深看着元芜,眉目间神情难辨,心里头却满是哀戚,一瞬便盖下眼睑,起身去沏茶,轻问:“他就不堪至此么?”

元芜想是自己僭越了,明升对芸娘许是不坏的。正不知如何作答,芸娘却沏了一盏枸杞茶予她,再落座,直视元芜道:“枸杞乃明目之物,元姑娘可要常喝。”

元芜辩不清芸娘情绪,低头避开她去啜饮。

“前尘过往,历历在目。中原读书人说十年寒窗苦读,他却是十年如临深渊。我伴于他身侧最是长久,甚过之他的妻妾妃嫔,即便他的母亲彭太后亦有所不及。若言他胸中报复,我略知一二;心系谁人,再清楚不过;他是如何一个人物,我答若我是男儿我愿为他一腔热血洒疆场,若我是女子那便像现如今这样为他添衣换盏常伴身侧。我曾想,于他而言我不过区区侍婢,无甚异常。他却视我如知己,愿对我吐真言袒真性露真情,信我任我。我如何能辜负背弃。”

元芜始料不及,芸娘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听了不禁也心神松动,明升本没有那样惹人厌烦,只因他不疼爱木香的缘故,自己才这样看轻了他。而正是因为他对木香的情状,元芜才看出他是可以这样冷心冷面的人;更不论姊死的时候,他竟没有来,想到这里,任她芸娘如何对明升死心塌地,元芜仍是回复到对明升厌恶的状况。罢了,此生怕是难再见了。

此生,元芜是芸娘如此诉说心声的第一人,恐怕再难有了。只是最想让她知道的,却是最不能说出口的。

比如,元菁死时,明升根本不知情,那百两雪花银是芸娘知道后瞒天过海自作主张送去的。彭太后当时是如何说的:“你若不把知道的咽下去,那便把你的舌头咽下去。”当日明军压境,芸娘怕明升分了心神也怕他知道定会把元芜带在身边,那才是把元芜往死路送,芸娘便不再做声了。后来,明升仍是知道了,元芜却已离了蜀地无从寻找,他心如死灰,欲与明军玉石俱焚。彭太后日夜在他面前垂泪,几次昏死在他眼前,以死相挟。他亦不忍全族人就此覆灭,才如提线木偶般随了彭太后在城门归降。

再比如,现下明升是已然知晓元芜要走的。那日明升独自闭门在藏书阁里一夜没有合眼,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动静。芸娘便在门外廊下过了一宿,虽是夏夜,游廊的石凳到下半夜仍是触肌冰凉。

那夜,她原是立在门外的,到三更天,却禁不住双腿打颤,坐到那石凳上,不知不觉天已蒙蒙亮了。

闻得房内桌椅挪动声响,她才匆匆回房梳洗过,赶到小厨房叫厨娘做一小碗清汤挂面。忙不迭打了盆清水送到藏书阁,轻轻扣了门,推进去,搁在外间的架上。吹灭各处烛火,燃了一夜,屋内闷热交加,支开西面小窗,让凉风吹进来。见明升枯坐一宿容颜憔悴损,这些时日两人皆是忙碌无暇,日日都有应付不完的人事,经这一宿,更是疲累不堪。芸娘更为忧心他心痛难忍,软语劝他洗漱。折返小厨房去端那碗挂面,又吩咐备下参汤。那些时日明升没有多的言语,他人看他与往常无异,然而芸娘却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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