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前厅外一名小厮应声而入,恭恭敬敬垂手道:“相国有何吩咐?”

“去拿家法过来。”

小厮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义隆,似有几分犹豫。

“去啊!愣了干什么?”刘裕又喝。

小厮无法,只得退下去取家法。

刘义隆此时抬起头,直视刘裕道:“父亲,儿子不服。”

“不服?你还有何不服?”刘裕眼中尽是冷光。

刘义隆急切道:“父亲说儿子不忠不孝,忤逆父亲心意是儿子不孝,儿子不敢不认。可是,说儿子不忠,儿子万万不服。儿子只知忠君一说,不知还有忠父一说。正是因为儿子忠于九五之君,才说谢混不可杀。父亲可知民间小儿都在吟唱怎样的一首打油诗吗?台城假皂衣,东公真皂衣。真假易相易,晋数期不期。这诗的意思这般浅显,父亲不会不懂。连民间的老百姓都说父亲您权利熏天企图篡权,您还执意要杀谢混,是要坐实了这窃国谋反的罪名,像那王莽一样,被天下人唾骂耻笑,在青史上遗臭万年吗?”

“你给我闭嘴!”刘裕气急,扬手便在刘义隆脸上掴了一掌。

刘裕常年习武,手劲极大,刘义隆被他一掌打趴在地,嘴角溢血,白皙如玉的脸颊顿时多了五个清晰手指印,很快便肿了起来。

台城假皂衣,所指的便是住在台城建康宫里的那位穿皂色衮袍的天子是假天子,而东公真皂衣,指的是建康城东面的宋公王府里的刘裕才是真正执掌大权的真天子。真假易相易,晋数期不期,指的是这其中真真假假很轻易便能相互置换,而晋朝的国祚只怕期限也不久远了。

刘裕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指着刘义隆道:“你这个逆子,简直气煞我也!”

刘义隆用手支撑身体,依旧跪在地上,然后朝着刘裕匍匐一拜,“儿子惹怒父亲,是儿子不孝。父亲以为儿子不替您着想,其实儿子又何尝没有替父亲着想?自古成王败寇,倘若成了,便是一朝问鼎,坐拥四海,青史之上,任凭书写,只留美名。倘若败了呢?败了便沦为乱臣贼子,一如王莽、黄巾、八王、恒玄之流,一人殒命,全家陪葬,永留骂名。父亲,您愿意如此吗?”

刘裕脸色一凝,却没有说话。

刘义隆依旧匍匐在地,继续道:“父亲于司马氏而言,已是功勋震天,若非父亲当年力挽狂澜,司马家早被恒氏□□屠戮殆尽。这般功高盖主,又手握重权,如何能不被君王猜忌,不被百姓怀疑?与其舍命去争那高位,还不如学谢安一般,适时隐退,安享后生,青史之上永留贤臣良将美名,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刘裕忽而冷笑道:“谢安不过一介文人,纵然能于淝水之战赢过苻坚十倍兵力,也不过是占尽了天时地利罢了。倘若打起硬战,谢安未必能胜。”

刘义隆接话道:“谢安领兵对战之能自然是及不上父亲。”

这话确实不假,刘裕这些年南征北战,一场场胜战皆是硬战拿下。

小厮这时已将家法端上来。

刘裕从盘中拿过皮鞭,又屏退小厮,对跪在地上的刘义隆说道:“你今日以下犯上冲撞为父,理当受罚。褪下你的衣衫便来领罚。”

刘义隆不得不从,解开衣带,将白袍褪至腰间。

刘裕瞧他一身细皮嫩肉,一时又怒从心生,愤道:“身为男子,却生得比女子还要娇气,你瞧瞧你这身骨哪有一丝男子气概?莫不是想同那苻坚的禁脔慕容冲一般,仅供男子亵玩?”

刘裕言毕,扬起鞭子,只听“啪”一声,刘义隆莹白的背脊上立即多了一条血红的印记。“啪啪啪啪”一连又是四鞭。

刘义隆背上五道鞭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疼得他脸色发白,头冒冷汗,可他硬是一声未吭。

刘裕收好皮鞭,淡漠道:“你倒是有些魄力,纵然是你大哥那一身糙肉,受这五鞭也未必能如你这般不吭一声。”

“谢父亲夸奖。”刘义隆颤抖着双手将衣服拉好,只是背部伤口沁出的血珠很快就将他的白袍染红。

刘裕看了一眼他的背部,又道:“下去之后,自己着人去药房取创伤药粉,勿叫伤口恶化流脓。”

“喏。”刘义隆站起身,低头道:“若父亲无事,儿子便告退了。”

刘裕背过身,随意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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